第七章 排除一
这般一彻查，无可避免地便查出安大小姐天生巨力之事。
对此，他无甚感觉，母妃却就此打消了撮合的念头。
说，怕他和安大小姐真成了亲，日后一个不合，安大小姐轻轻一个粉拳，便能将他打出院子。
母妃真是小瞧他了。
不过小瞧归小瞧，母妃此决定倒甚合他意，他便也不争不论地默认了。
时来镖局二楼临街的雅间里，安十五等到朱厚主仆俩走远，再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声，她才现身于窗台前，往下目送着渐行渐远的背影。
她倒是没想到，朱厚竟这般了解原主，连原主天生巨力一事儿，都知晓得这般清楚。
春眠就站在安十五的身后侧，安十五听到了，她自然也听到了。
眼下，她已经被接二连三的事情震惊到半个字也说不出来，立着就跟柱子似的，一脸瞠目结舌。
“收起你这模样。”安十五回身，步入雅间客座里坐下，“堂堂端王世子殿下，要想知晓些什么，还不是易如反掌。”
春眠赶紧抬手一抹，把脸上的惊诧给抹没了：“可世子待小姐自来不是都甚是不耐烦的么？如何还会去查小姐的事情？且还是小姐这般隐密之事？”
安十五道：“都说了他是堂堂的端王世子殿下，有此身份，便是他想不到，亦或想到了不在意，也多的是有人替他想到，替他在意。”
说着，她略略低头，看着自己白嫩修长，染着粉色蔻丹的双手。
她是在成为安长乐的第二日，于无意之间拍裂了一只绣凳，方知原主竟是天生巨力的。
方将在楼下那般猛推朱厚主仆，是她故意为之，亦是有她的用意在的。
从他们主仆中间越过走过之时，她清晰地闻到朱厚腰间的奔月香囊，随着晃动而散发出来的香料的味儿。
一股子淡淡的玉兰香。
与她作为安十五被箭杀之前，看到并闻到的那个奔月香囊，所用的香料不同。
当时，她离那有着奔月香囊的蒙面黑衣人有数步之距，客栈大堂里又都是人，气味纷杂，香囊的香料味儿夹杂其中，令她无法十足地断定其香料是什么味儿。
但，隐隐约约之中，她有闻到一丝檀香的味儿。
而这一丝檀香味儿，她并没有在朱厚身上所佩戴的奔月香囊里闻到。
换言之，第一个奔月香囊已然排除，朱厚不是那个蒙面黑衣人。
春眠本想弄个明白，岂知安十五越解释，她听得越懵。
索性，她便不问了。
不懂就不懂，左右小姐让她作甚，她便作甚！
时来镖局，百年老字号，金匾大字高高悬挂。
前院临街是镖局的脸面，铺面面阔三间，进深两间，高至三层，很是宽敞，大门坐西朝东，明亮威武，气派恢弘。
前铺后面是三进房屋，前后共有五个院落。
铺面后面有一个月洞门，门过去，是一个大院子，南面是马厩车马之所，北面是账房，正面是五间正房，设为待客的厅堂。
厅堂正中三间为安平堂，两边各为左花厅、右花厅。
此待客厅堂又与前铺二楼三楼的会客雅间不同，前者是接待诸如亲朋好友之类的访客，后者则是接待前来洽谈接镖事宜的客官。
前院正房两侧各有一段抄手游廊，庑廊中间各有一个宝瓶门，可通往南北两个跨院，两跨院又与中院、后院的角门相通。
北跨院设有练武场，南跨院是镖师寝屋，中院正房五间为议事厅，后院则是镖局东家安澎一家的居住之地。
眼下，应当只剩下她大伯母在。
她大伯在她押镖离京之前，便不在京城，而是前往金陵访友未归。
刚才招呼她直上二楼雅间稍坐的伙计，名唤陈远洋，十八岁，与作为安十五的她同年岁，是前铺两小掌柜之一的陈掌柜之子。
她想见大伯母，陈远洋得到后院禀她大伯母，前铺到后院有些距离，需要些时间。
于是乎，坐等的安十五也不着急，端起茶就喝，拿起糕点就吃，很是舒适惬意。
这里原也是她的家。
当真自在得很。
后院正房正中的堂屋润和堂里，安澎之妻宁氏听着陈远洋的禀报，她是半晌没能说出话儿来。
“太太？”陈远洋等了会儿，不得不又唤了声。
宁氏被唤得醒过神儿来：“你是说顺国公府的大小姐要见我？没弄错吧？真是顺国公兵部安左侍郎的嫡长女？”
“没弄错。”陈远洋也觉得着实不可思议，“小的刚听到的时候，也是以为是小的听错了，小的便又问了一句，没错！真是顺国公府的安大小姐！”
宁氏确定来人的身份没弄错，她赶紧便站起身来，提步就往外走：“可有说所为何事儿？”
“没具体说，只说和少东家有关。”陈远洋跟上，边走边答。
宁氏脚下一顿：“和圆圆有关？圆圆何时与顺国公府的大小姐扯上干系了？”
圆圆乃是安十五的小字。
安十五的父亲安濡是在安十五七岁那年病故，而母亲木氏则是在生下安十五之后大出血而亡，临死前给刚出生的女儿取了小字。
圆圆。
取圆满之意。
闺名十五，则是安濡依着木氏取的小字，为女儿取下相对应的圆满之意。
安濡死后，安十五便是由安澎与宁氏抚养长大的。
宁氏早年曾怀过胎，不慎落胎之后，身子便落下了病根，此后再没怀过胎，安澎也无意纳妾，故而夫妻二人膝下，都未有一儿半女。
幸而安濡与木氏留下一女，夫妻二人索性便将安十五此侄女儿当成亲闺女养，足足养了十一年。
今岁，安十五都年十八了。
陈远洋哪儿晓得：“安大小姐说，太太您去了便知。”
在见到宁氏之前，安十五想过要如何开口，才能最大限度地减少大伯母的悲伤。
在宁氏进入雅间，两厢坐下之后，安十五突然间就觉得任何言语，再如何修饰，也掩盖不了半分她在临安城死于非命的事实。
她及笄之前，镖局是大伯在主理，她及笄之后，镖局是她在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