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般的往昔
“赶快灭火!”
“来人啊…来人啊!”
“阿娘……”
“我的钱袋!”
“里面还有人吗?有?还不快去救人!”
……
一个浑身脏污、身形瘦弱的小孩蜷缩在一个大缸里。
脸颊上沾染了不少的泥泞,健康的肤色也遮不住他满脸的惨白。头发明显是在劫难中打乱的,因其看上去十分柔顺。
这孩童浑身发着颤,嘴里嗫嚅着什么,栀晏听不仔细,只隐约听见“木瑾…救”“李……单秧……合谋…”
听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索性不如不听。
他站在缸前,等他的暗卫过来。
“大人,你看这小孩这么可怜,不如将他收了回去,当个奴仆什么的。”
这人是他近日跟前的红人,虽说是个爱逞强慕名利的人,但在策略上的见解却是没几人比得上的。
因对其的信任,他不由转头重新打量这个小孩儿,却实在瞧不出什么特别的。
似是看出了他的不解,那人只一笑,“今日救命之恩,他必当对您为首是瞻,当是一枚好棋啊。”
“马先生何时如此愚钝了?要说养一枚有用的棋子,哪里需要凭这区区救命之恩?”他还是如平常一般语气不咸不淡的。
他自然是不赞同的,救命之恩这东西可是很难倚仗的,想要有一条听话的狗,用毒便是最简单的。何况,救了这仅有六岁的孩童,等到他能为自己所用时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只怕那时自己早已砍下了皇帝的项上人头。
马先生笑得更开心了,眼中闪着得意的光,“大人,您且等着吧,这孩子有妙用~”
栀晏不太能理解马先生莫名的兴奋,但摄政王府养一个六岁的孩童不成问题,不如就遂了马先生的愿。
“行,那我便等着瞧。”
这缩于缸中的小孩睁开眼,看见的就是那人意味深长的笑,带着势在必得,带着野心。
………………
“你叫什么名字?”
他摇摇头。
“你还记得你的爹娘是谁吗?”
他摇摇头。
“你会说话吗?”
他点点头。
“……”
鸢尾彻底沉默了,这孩子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瞅着呆愣愣的,也不知道大人把他带回来为了什么。不过揣度那位大人在想什么实在是无意义之举,又加不了工钱。
她的任务是暂时照看这个孩子,她不懂,而且非常不能理解。
这六岁大的孩子,也不至于说把自己摔死吧,府内侍卫那么多,他也不至于自己跑出去,为什么偏偏让自己“一个人”看管这个孩子。
哦!
她懂了,这是对她的考验!
来测试她是否仁善。
毕竟有那种难以启齿且饱受诟病的爱好,而且还被发现了,对她有提防是当然的。
让她与这孩子独处一处,就是为了测试她是否会伤害这个孩子!
她可真聪明!!!
而在这六岁小孩的眼中,鸢尾就像是暴露狂一样,秘密被发现后不但不慌而且十分兴奋。以别人对她展现出与平时不同态度来侧面突出她自身的特殊,这使她满足。
若问他怎么知道的,因为鸢尾把自己的想法全都说出来了,毫不避讳的那种。
“咳咳咳…你…什么都没听见。”
她终于意识到这还有一个孩子了,一个能听懂人话的孩子。
癫狂过后当然是负起责任啦!“我去为你准备午膳啦!”她十分放心让这孩子独自留下。
推开屋门时,脸上还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身边似乎还开着一朵朵向阳的向日葵,都与她是同款表情。
小孩:
现在似乎应该大概还是辰时,那么早开始准备午饭没必要。
不过他只是静静看着鸢尾的身影化为一个黑点消失,没有任何动作。
厢房外的一棵树上立着一道黑影,“主子将这孩子带回来原来是看中其心性,妙啊!!”
“御风术。”他嘴中默念着术式。
“我得赶紧同他们汇报才行。”
他借由御风术极速的跑着,无他,为了同好兄弟聊天。“暗中观察这小孩”,没错,他完成任务了。
栀晏要是知道他耗费数十年的心血养出群这种玩意儿,估计得气到吐血。
那人并未刻意隐藏身影,因为她和鸢尾一样,下意识忽略了这小孩。
所以,小孩就看见一道黑影从树上窜下来,又窜上屋顶,又窜去另一个屋顶,然后身影逐渐消失。
小孩:?
没有一个人把我当人吗?
…………
“大人,您看我给您带来了什么!”马先生轻轻推开了厢门,掩饰着他身后的东西。
栀晏不猜也能知道这“惊喜”是什么,马先生的行为总能让他无言以对。
“……这又是从哪带过来的孩子?”他将手中的密信放在桌上,迎向马先生。
“城东那儿找到的,”马先生的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笑,他将身后那孩子拽了出来,“你瞧这孩子,长得吉不吉利?”
栀晏看着那孩子肩头未被掩住的青紫,沉默了。
他只当这是马先生领回来的又一个苦难的孩子。
如今那皇帝手上没有什么可以用的牌了,几乎被他架空,但那皇帝留下的烂摊子不少,个个都是一顶一的麻烦。那些麻烦自然有些会牵扯到百姓,所以如今这世道也不太平,流亡的孩子也不在少数。
马先生除了喜欢听别人夸奖的癖好之外,就只有一个喜欢捡孩子了。究竟是出于心善,还是什么,马先生并未说过。
似是瞧见了栀晏脸上的“无言以对”,他便赶忙说,“他叫许吉利,许愿人生吉利,寓意多好?”
可那孩子看着没有半分人生吉利的样子。
马先生自然也看得出来。
栀晏叹了口气,把视线从那孩子身上转移到马先生熟悉的笑上,潜台词‘大人,收了吧,留下当个奴仆什么的。’
这句话他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
他这摄政王府,真要成孤儿收留所了。
“唉——留下吧留下吧,你们给我出去。” 他这王爷当的虽然没那么有钱,但还是有钱的。
算上这一个,马先生这个月已经带回来三个了,他记得他是让鸢尾那姑娘和那个孩子好好相处来着是吧……
他的眉头直跳,总觉得有蠢货要干事了。
………………
这是他来王府的第五天。
吃的好,睡的暖,他很满意。
除了有点闲之外。
这个世界可以修炼,到达一定境界时可以自由更改自己的外形。不说废话,总之,他不知道鸢尾年纪如何,但其心性“幼稚”是肯定的。
明明会有人来照顾他们,鸢尾偏要自作聪明的劝退他们“大人要求我亲自照顾这个孩子!”,无言以对咯。
话本上很多字他都不认识,与之相反,鸢尾全都认识,甚至能将那些他不懂的词语改为同义,甚至拓展。
不过不重要,现在鸢尾正在读话本——给他听,谁叫他不认识字呢,还那么无聊。
厢房外响起了一道声音,“呀!你们俩相处的真融洽~”
来人是马先生,他左手边还有一个“冬瓜”,这是鸢尾的视角。
“咳,他叫许吉利!你们以后要好好相处哦~”
在小孩眼里,他此时就像一个怪人,要诱拐小孩子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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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和他坐在同一张凳子上、一起听话本的人,他不知道说什么,原来有人能比自己还沉默。
鸢尾越念越烦,本来和那六岁大的孩子相处没那么僵硬了,又添了一个“冰块”之后,这间屋子就像个冰窖。
何况这俩孩子似乎都没把心思放在她念的内容上,这可是她用攒了好久的私房钱才买到的呢!现在市面上买都买不到了,那作者的绝笔!一本便能拍出十两黄金或上品灵石百块。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气,干脆直接出去了。
两个小孩疑惑的望着她的背影……
………………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着。
许吉利渐渐开朗了很多。
从前他认为自己是灾祸,他这名字就像诅咒一样,祸害了他的家人。
现在他已经看开了很多,王府伙食好,短短半月就添了八斤。
他要复仇,是栀大人和马先生给了他再生的希望,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相较于许吉利的激动,这六岁小孩和鸢尾都愈发沉默了。
小孩没什么大缘由,单纯是这半月了,他也没个名字,实际上养着他的人是那位摄政王栀晏,于情理而言,他这名字该是那人取,但这都半月了……该不会是忘了吧?
鸢尾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原因,不过是把那作者的绝笔看完之后走不出来而已。她爱书,为书痴,为书狂,为书哐哐撞大墙。何其悲惨的一生啊!下辈子过得好点吧,这是前朝丞相的故事改来的。
小孩决定主动出击了。
看着一个快翘上天的嘴角,一个快着地的头,他默默的走了。
他并没有绕着人群走,而是按照记忆一步步去到了摄政王的书房。
门内。
“太尉与那质子达成了共识。”
如今皇帝膝下无任何子女,除了当年送出去的质子——廖淮之。
这两人勾搭上了,要做什么司马昭之心啊。
“那日醉仙楼起火,就是他们做的,目的是为了除掉工部侍郎和济州太守。”
“那太守怎的跑来迁辽了?”
“为了推翻太尉,这些是他们的书信。”那人又接着说,“为了取得初步的信任,烧掉醉仙楼一事几乎都是质子的人做的。”
小孩在门后默默记着。
插一句:醉仙楼可以是春香楼,看那人的目的是何。
作为一个自认实力不凡的人,栀晏自那小孩儿过来时,就发现了他的存在,他的手下也是,因为他没管,所以他的手下也没管。
“继续去查,找到足够的证据,现有的这些还不够。”
“是。”
那人退下了,路过小孩时瞥了他一眼。
“进来吧,你还要在门口站多久?”
小孩走进来了。
“有什么想法?”
小孩沉默了一瞬,开口:
“我要为我的家人们复仇,无论如何。”
轮到栀晏沉默了,他轻笑了一下,
“从今以后,你叫‘无烬’。”
他在纸上写下了这两个字,用眼神示意小孩过来看,不,是无烬。
他看着这两个字,眼神似要将这纸烧出个洞来。
等到栀晏走到门口时,他才反应过来,那人要出去了!
“我姓什么?!”
“言。”
言 无烬
言无烬…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他们三人越来越默契。
每日的训练也必不可少,毕竟三人都是幸存者,他们都应当有复仇的对象。(虽然鸢尾并不在意她的仇家)
训练时的状态就是:
两个男孩越挫越勇,
鸢尾表面上为他们加油,实际上偷摸看书。
在测试之前,两个孩子明显低估了鸢尾的神奇。
即使每天偷懒,她体测照样第一。
对此给出的解释是:我年纪比你大。
非常“完美”的解释!!!
“我要杀了你!啊!!!啊!”许吉利蕴含着极大的愤怒,朝着鸢尾撞了过去。
那鸢尾却将身一扭,反从他头上越了过去。
“啊!!!!”
言无烬只盯着站在栀子树下的栀晏,而栀晏正看着疯闹的两人。
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一朵栀子花从树上落下,擦过他的脸颊。
他立于栀子树下,这树似是为他而生。
“噗通、噗通”
有些东西,似乎发生了改变。
………………
“生辰快乐!大人。”鸢尾捧着一个精致的礼物盒凑到了栀晏跟前,伸手递了过去,明显是送给栀晏的。
“祝您以后年年吉利!”许吉利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只他刚抓的蛤蟆递给栀晏。
“生…生辰快乐!”言无烬也捧着一个盒子,脸上泛着异常的红。
站在主位的栀晏一脸震惊。
他有很多年没过生辰了,若非马先生突然带着这三个孩子进来,他都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看来发现马先生没有出过错啊,三个孩子还是有用的,起码治愈了他这濒临溃烂的心。
“谢谢你们。”扬起幸福的微笑的他一一接过了礼物,包括那只蛤蟆。
对于这幅画面,马先生深感欣慰。
“既然是寿星,得许个愿吧!唉,可惜,忘了煮碗长寿面。”这是鸢尾,她觉得生辰这种日子十分重要,可不能忽视。
“无妨,今日开心,我便…许个愿。”他们能有这份心意就够了。
“那就……”
他还没将愿望说出口,就被鸢尾打断了。
“愿望说出来不灵的!”
“我这愿望实现也并不难啊。”一种看女儿般的眼神。羡慕的同时嫉妒。
三个孩子很好奇他的愿望,一个王爷的愿望怎么说都不太简单吧。
“既然我收养了你们,你们喊一声爹吧!”眼中闪烁着星光点点,而许吉利只想一巴掌呼过去。
“不要不要!叫大人就可以了,我怎么可能忍心叫这么师的大叔听爹呢!”
鸢尾也是不愿的,说句有点炸裂的话,她跟大人也就外形上看着像爹和女儿,实际上谁比谁年纪大还说不定呢。但毕竟是人家生辰,做为一个喜欢小孩,且喜欢给别人过生日的人,很难不想满足别人的愿望,但就是吧……总之她很矛盾。
言无烬自然也是不想的,“做什么父子,我们不能有更亲密的关系吗?”他小声嘟囔着,自认为没有人听见。
但作为强者,听力这方面肯定是不差的,所以栀晏现在是满头问号,什么更亲密的关系?比亲情还亲密?果然是那个太尉太烦了,整日阴魂不散的,弄得他神经错乱了。
没有听见三声爹,栀晏有些意外的同时又觉得不意外,总之并没有很遗憾,但还是遗憾的。
不过这跟这三个孩子没关系。
………………
“小烬子!小烬子!你怎么还在睡啊?!”许吉利扒拉着言无烬的被子,眼中满是急切,现下已经很晚了,快要误了去学堂的时间了。
言无烬翻了个身子继续睡,用屁股对着许吉利,一副“你管我怎么着”的模样。
许吉利额上爬满了黑线,眉头皱的能把言无烬夹死,“你…我不管你了!”
然后留下了一个甩门的身影给言无烬,他无所谓地把头扭了过去。
作为一个乐于助人的好孩子,自己劝不动的话,当然是找能劝得动的人啦!
良久,“好久没教训你了,皮痒了吗?”来人声音无波无澜,但仔细听就能听出他的怒气。
听到这声音,言无烬的眼睛顿时亮了。
被子早已被许吉利掀开,因为要睡觉,便没有把被子拉上,如今他挺翘的屁股暴露于栀晏的视线中。他的脸霎时红了,“噗通、噗通”,又是这声音……
见他没有回应,栀晏走上前去,心道这孩子又不听话了,“我已替你向夫子请了半天假,今天这是怎么了?”无缘无故不愿早起。
栀晏坐在了床边,伸手替无烬掖了掖被子,那股一个男人不该拥有的香气扑面而来,他的脸更红了。
偏偏栀晏不明所以,见他半天没说话,只当作是小孩子心性。突然感慨:已经越来越有奶爸气概了。
他伸手摸了摸无烬的头。
言无烬:有点像在摸狗。
轻声道:“睡吧睡吧,午时前记得起来。”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步速飞快,因为太尉那老东西又作妖了。
落到言无烬眼中,这便是嫌弃了,心中的爱心突然碎掉。
浓密的睫毛掩住了眼中的落寞,栀晏刚才坐过的位置还留有温度,鬼使神差的,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摸了摸,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头带手缩回了被子。
有点像间接摸屁股。
………………
这一天天的,净给他找事做。
他快烦死李太尉了。
像粘着一层屎的炸药,动一下就嫌脏,偏偏还不好解决。
那批送去赈灾的粮食如今已被劫去,朝堂上都心知肚明,是太尉的人做的,偏生没有证据(有证据也无可奈何)。
那皇帝也是彻底变成空心的了,仅仅是顶着个头衔而已,人人都能对他不敬。
近些年来,李太尉势力越来越大,从前那个安分的人,如今刀剑越来越锋利了,偏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太尉向着那无半分用处的质子。
图什么?图他没脑子,傻的可爱?图他长得像男宠?又或者,他们是父子?
越想越乱越想越离谱,栀晏头都要炸了,眼下麻烦的就是赈灾粮的问题。
保险起见,还是自己走一趟为好。
毕竟不论国际,在燎焰国,他也是数一数二的强者。
………………
“哟!我还以为你今天都不来了呢。”说话语气这么贱的只能是许吉利了。
言无烬忍住了想揍他的冲动,现在是午时,很多同窗在饭堂里吃饭,不如等回去后再好好的干上一架。
他转移了话题,“鸢尾呢?今日怎么不见她?”他四处看了看,并没有鸢尾的身影。
许吉利欠扁的语气收住了,“说是要回府上取个东西,你没碰见她吗?”
“没,说不定她是从东街回去的,顺带买几本书。”这样的事从前发生过不止一次,有更近的路鸢尾偏偏要绕远,因为按耐不住好奇心,两人曾偷偷跟着鸢尾,发现原来她是跑去那家黑漆漆的店买书。两人想过那家店可能是卖火药的,都没想过是卖书的。
“或许是……”吧。
他的语气词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冲进饭堂的惊呼声打断了:“快跑啊!那个狗屎太尉说要一把火把学堂烧了!”
言无烬看着那些原本大快朵颐的同窗们顿时抛下手中的饭碗,跑了出去。他心中不免有一丝慌乱,虽然他不常出府,但太尉的所作所为他多少听过一嘴,那是个极其易怒的人,动不动就说“砍头”。
不一会儿,几位先生过来通知他们赶快回家,但并没有详说缘由,只说继续留在学堂很危险。
听话的两人回到了府中,府内一切正常,却平静的反常,让言天烬心中隐隐不安。
他询问一个正在洒扫的婢女,“你有看见大人吗?”
“大人已经出去了,要亲自护送那批赈灾粮。”
听到这话,言无烬心中更不安了,似有什么要过来了。
另一边,许吉利正在询问鸢尾的去向。
“看见鸢尾了吗?”
“没有。”
“没有……”
“并没有。”
……
“大人离府了!”
“鸢尾不见了!”
无尽的不安,紧紧的包裹着两人。
………………
栀晏在得到消息时就已经转头往回赶了,但见眼前这一幕,就知道来迟了。
许吉利枕在言无烬的腿上,蓝色的衣服上有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正往外渗着血。
言无烬一如那晚一样,浑身脏兮兮的,像刚从泥里捞出来一样,他紧紧捏着许吉利的手,哭嚎着。
看着府里的惨状,真有种被抄家的感觉。
李沛锦!老子跟你没完!
………………
鸢尾失踪了,许吉利遇到了不吉利,府中上上下下的家丁去了不少。那批赈灾的粮食,还是被劫了,那是粮食啊,会救命的粮食。
如今府中黑云不断,无一人脸上不洋溢着死寂,曾经的生机不复,这是实打实的重创,李太尉做到了。
“旧仇未报,又添了一笔新旧。”言无烬讽刺般笑了,“李沛锦!”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念出这三个字,他认定了这是他一生的仇家。
……
“你想好了吗?明日我会让你以我的随侍的身份进朝堂,你势必会遭受流言乱语。”
“想好了。”我必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他脸上尽是决绝,一幅大不了同归于尽的模样,栀晏想劝劝他,但又转念一想,那人着实可恨,此仇不报便一日睡不安稳。
………………
“从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到举步不乱的国师大人,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且听下回……”这说书人用深奥的语气说着毫不留情的话。
“唉…这就没了,老头!再讲点呗!”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呢!?”
“他不就是一老头吗?”
“你…”
……言无烬坐在二楼雅间,抿了一口茶,静静欣赏着楼下的动乱。
听着这说书人绘声绘色的讲述着自己从前的故事,当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如今他已是名震天下的国师,真能占卜星辰的那种,智谋的同时能知未来,人人都敬重他。
李沛锦大势已去,前日被禁军逼着跳崖,如今下落不明。山崖下有条湖泊,应当没死。
茶味太淡了。
言无烬放下茶杯,一阵风吹过,他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雅间内,徒留打开门的小二一脸痴呆。
………………
他有好些年没回来了,那酒楼离王府也算不上远,没费什么力就过来了。
以他如今的实力,自然可以做到悄无声息的进去,但毕竟重回故地,还是郑重些好。
他敲了敲大门,开门的侍卫不识他的样貌,便做出了一副警惕的模样。言无烬心中一阵感慨,随即掏出了令牌,见到这令牌,那侍卫悟了,将他放了进去。
他没管旁人的目光,径直走去了那人的书房。
推开门时,伏案于桌前的人也望向了的他。
那人的容貌还是没变,即便过去十年,也一如初见那般。
这是他们认识的第几个年头了?16年?还是17年?他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
栀晏刚想斥责那人不禀报一声就直接推门进来,却在见那人容貌时,失了声。是了,从小就没养成一个好习惯,长大了自然也很难改掉。
“大人,我回来了。”
………………
李沛锦的死讯已经确认了,最后他的尸体和质子的尸体一起被发现在燕山。
这天下,要换姓了。
……
栀晏几乎受不了言无烬了。
无论在哪那人都形影不离的,好像自己会突然消失一样。自己每天东躲西躲,像个小媳妇一样,实在是……靠的太近了。
他不由想起了那晚,那句“更亲密的关系”,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咳咳咳,荒唐……”他更愿意相信这是李沛锦带来的后遗症太大了。
他推开房门,就看见自己的被子微微隆起。
这几日他早已见怪不怪,又是无烬,美其名曰说什么想和他一起睡,太害怕了之类的。
言无烬坚持了几日都没成功,最后演变为了替他暖床。 李沛锦的威力还是太大了……
……
因光线暗的缘故,栀晏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帐子已经换成了红色的。
他刚点燃的蜡烛的形状是很一言难尽的,整个房间似乎都有种异样的情绪,令他心跳加速。
躺在床上的人不知何时已坐起了身,被帷幔遮挡,看不见脸。
他穿的,可不是往日的白衣。
他穿的,是一件红衣。
看着自己身上这件被哄骗穿上的红衣,以及这奇妙的布置,栀晏悟了,但他有点希望他没有悟,他还没有那种觉悟,就是那种……
床上那人不知道从哪扯出了一块红布,立即往头上盖。
然后,那柔嫩的双手拨开了帷幔。
“阿晏。”
那道平常听了一遍又一遍的声音,如今竟变了,令栀晏心中邪火横烧。
‘也许这是唐突的
也许是不妥的
但我仍然要这么做
直至再一次见到你的那一刻
我才明白
我的那颗心等了太久
他不会想等第二个十年
我不信你没有任何——爱
对我的爱’
‘阿晏
我想嫁你’
无论过程怎样
无论结局怎样
只此一刻
我等你,用那喜秤掀开盖头。
只听那人轻笑一声,“这种事,应该我先才对。”我更像那个被求娶的。
他心中,顿生春之万物。
无人可知,仅天地,仅你我。
红纱漫山头,夭李暮琴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