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7章 干戈、玉帛、双赢
皮永宏脸庞漆黑，依旧没有说话，他的脚下，冰凌密布，甚至升腾起了一缕缕寒烟，令人毛孔颤抖。
“你虽然还未行师徒之礼，但也算王照初半个弟子，如果你是一个在尊师尽孝之人，第一时间应该会劝我放下仇恨，起码放下对王照初的仇恨，甚至会用阳震丹威胁我。”
但如果膀胱不在自己体内，又何谈去压制。
碰杯。
他认为那是一种耻辱。
随后，纪东元又是一阵佩服。
他们内心的铠甲很厚，但破开之后，又特别容易被感动。
其实没必要继续威胁下去，只要能走进皮永宏这种恶人的心里，他们会将整颗心都掏出来给你。
诛虚散的一切辅助工序，全部就绪，就只差唯一的灵体精血，可这狡猾的赵楚，连环使计，令自己都上了当。
“皮长老！”
更何况，还是皮永宏这种一心求死，已经发疯到歇斯底里的恐怖存在。
“多谢前辈！”
那是因为，有些情感，平凡人太容易得到。
……
赵楚一愣。
皮永宏体验到了久违的被信任，早已经麻木的内心，还有些波动。
“虽然立场不同，但知音难觅，所以老夫愿意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事不宜迟，准备炼制诛虚散！”
洞虚之下，皆是蝼蚁，哪怕是问元境，也是芸芸众生，不堪一击。
“你说的对，假如我杀了王照初，你来找我复仇，天经地义。王照初对你有恩，你理应复仇。但任何人，都没资格劝我放下仇恨！”
“当然！”
“曾经的师兄弟，也苦口婆心的劝我，劝我走出阴影，不要活在仇恨之中！”
虽然阳震丹在他体内仅仅爆发过一次，但那一次，也令皮永宏记忆犹新，痛不欲生的经历，会令自己崩溃。
“惭愧，对付前辈这种强者，晚辈战战兢兢，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更何况，朋友的命，还被您捏在手里，岂能不小心翼翼！”
甚至他比罗商古，比金诃子还要善良。
他皮永宏这辈子，什么痛苦没有承受过。
“小子，老夫纵横地齐海无数个岁月，你是最特殊的一个！”
皮永宏不怕自己痛苦，哪怕赵楚引爆阳震丹，他也毫不畏惧，不过是肉身的疼痛罢了。
“我记得，你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歧视，没有任何鄙夷，只有真正的祝福。”
纪东元和刘月月头顶的虚空枷锁，也不复存在。
“那个方头方脑的灵体呢？”
自己的真元，可以去压制膀胱里的阳震丹。
他一把抓起赵楚的酒壶。
“但我引动阳震丹的情况下，您体内会如万箭穿心，没错，我杀不了您。但您那时候的状态，也不可能在保护小鼎里的灵体精血，而这两个灵体想自杀，您也无能为力。”
他没有丝毫犹豫，选择相信皮永宏。
畅饮。
赵楚点点头。
苦心筹备这么久，眼看着大仇就要得报，他怎么可能允许功亏一篑。
“您自己考虑一下，这两件事，其实并不冲突。”
“至于你杀了王照初之后，我会不会找你复仇，那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当然，那时候您如果已经去地狱陪伴纤柔仙子，一切另说！”
皮永宏一动不动，瞳孔比之前更加漆黑，就像两团来自地狱的火焰。
但在赵楚原来的世界，早已经习以为常，甚至有一个国家，年轻人故意打激素，变成中性人，旅游业都是靠这产业拉动，你大惊小怪才是个异类。
“喝茶无趣，喝酒吧。”
“我没有经历过你们的恩怨，没有体验过你的痛苦，所以也没资格让你放下仇恨，王照初明确说过，他有赎罪之心，但只能被你亲手斩杀！”
“他们一个个冠冕堂皇，但谁又考虑过纤柔所承受的痛苦，谁又考虑过老夫所经历的悲愤。”
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被算计，并且被人拿走了整个膀胱。
所以，赵楚眼睛里的理解，会触动皮永宏的内心。
“这是主流的思维，为了师傅，不惧洞虚境威压，勇敢对抗，挑不出任何毛病，是个好徒弟！”
“说起来，还得多谢前辈的原材料，否则他们的修为，不会如此暴涨。”
赵楚答道。
正因为他恶，所以他没有朋友，没人理解。
但历届以来，尸体都是给了飞升者，王照初的决定，令人诧异。
没有真元力镇压，伤从体内喷发，他所承受的剧痛，和凡人一样，甚至比凡人还要痛苦数倍。
“你能理解我内心的痛苦，并尊重我的意志，我很欣慰。”
“其实你的第四个筹码，还不足以彻底压制我，老夫之所以和你和谈，只因你刚才的一句话而已！”
赵楚站起身来，替皮永宏也搬起来一个凳子，随后恭恭敬敬放过去。
赵楚自信，他触碰到了皮永宏心底最软的部分。
……
嗡嗡，嗡嗡！
只有真正的和解，才是最完美的胜利。
皮永宏终于冷笑了一声。
况且，赵楚了解皮永宏的过去，也了解他最初的样子。
这种心态，如果是一个老谋深算的老魔，也就罢了。
“他已经突破问元，离开了丹青净地！”
这老东西，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千万别在发疯。
赵楚他们这些元婴境，能威胁到一个洞虚境，本身就是奇迹。
但皮永宏一分钟，也不想让王照初和刘竹烙继续活着。
“前辈谬赞！”
解开了心结，皮永宏今日又一次露出了笑容。
这家伙，总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能和一些不可思议的人，结交成朋友。
这和自己的意志力无关。
没错。
指望威胁，终究是下策。
“圣尊曾经劝我，逝者已矣，应该放下仇恨，放下成见！”
但眼前这个赵楚，明明只是个20多岁的年轻人而已。
赵楚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无论是赵楚，还是皮永宏，这一刻都没有继续咄咄逼人。
在地齐海，洞虚境就是云端里的巅峰人物。
皮永宏问道。
纪东元和刘月月一言不发，只是沉默的盯着皮永宏，庞小章更是和木偶一模一样。
“人各有志，任何情谊，都值得尊重。”
妥协。
“皮长老，晚辈的第四件筹码，已经摆放在了桌面上，我已经山穷水尽！”
“但幸亏，你没有劝老夫放下仇恨，没有劝老夫饶过王照初！”
哪怕曾经那颗善心，早已经支离破碎，但终究还会有某个角落，留着被遗忘的一点点纯真。
“老夫决定了，将我所有的丹道，全部传授给你。”
在这个世界，如纤柔仙子一样的人，可能被谴责至死，是世界上最大的畸形。
经纶万卷体的存在，原本就是为了奉献肉身而活着，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而我的目得，从一开始也很明确。我要得到你的丹道传承，并且活下去。”
“我知道，你并没有拜师王照初，所以你也无需当我徒弟。你我二人，就当莫逆之交，老夫的丹道能传承下去，也能证明老夫在这个世界活过一场。”
简简单单喝了几壶酒，皮永宏大袖一甩，顿时间，浓郁的药香充斥丹室。
直到化干戈为玉帛，这场两败俱伤的博弈，才终于以双赢的局面，彻底结束。
随后，无数辅料，堆积而出。
直至此刻，皮永宏脸上的杀念，全部烟消云散。
突然，皮永宏又突然问道。
赵楚平静的话语，打破了炼丹室里的死寂。
他曾经是个善良的人。
赵楚敢将膀胱还给自己，再一次令他刮目相看。
皮永宏眼里的讥笑更浓。
……
赵楚以前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在黑帮电影里，容易出现肝胆相照的兄弟，为了兄弟可以去卖命，去两肋插刀，但平凡社会里，却没有这种极端的友情。
“但我不会用这件事威胁你，只要你有能力杀了王照初，我没有任何理由去阻拦。”
“步步为营，心思缜密，有意思的青年！”
赵楚的第四个筹码，真的捏住了他的命门。
“原来你根本就不是庞小章，如果是你这个妙人，倒也解释的通，你的思维，和一般人不一样。”
“当时你不假思索的理解，并且祝福纤柔仙子和我的爱恋，我就有些奇怪。”
膀胱回归，果然皮永宏身上没有任何杀念。
赵楚并没有去继续去破坏小鼎内的灵体精血，皮永宏普散开的杀念，也烟消云散。
闻言，皮永宏出奇的没有生气，反而是凝重的点点头，其眼睛里，还有些放松。
随后，皮永宏冷笑了一声。
能威胁了一时，你威胁不了一世，况且面对皮永宏这种诡异莫测的强者，谁能保证，他短时间内无法破解阴阳万振丹。
一场谈话，落下帷幕。
这小子，前一秒还是玉石俱焚的生死之仇，这一刻又恭恭敬敬，能屈能伸，日后也必然是个人物。
“被逼死的，并不是你们的爱人，你们能懂什么？”
“赵楚，你是个明白人，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没有平白无故劝我放下仇恨的人。”
所以，赵楚赢了。
“老三，不愧还是那个大忽悠。”
成功了！
赵楚抱拳，微微点头。
“赵楚！”
我掌握的阴震丹，有效。
炼丹室的翻滚的滂湃真元，早已经烟消云散。
纪东元和刘月月满脸紧张。
很轻微的一点点震动，并不强烈，甚至是似有似无，这是赵楚在提醒皮永宏。
“到时候，您煞费苦心的谋划，将成为泡影。”
整整五分钟，炼丹室里没有任何声音，寂静的像是被抽干了一切。
“皮长老，王照初是我的救命恩人。”
“在地齐海，没有人会有如此胸襟，或许因为恐惧老夫，会故意恭维老夫，但眼神里的理解，骗不了人。”
赵楚没有必要隐瞒皮永宏，他将自己炼台星丹的事情，原封不动的告诉皮永宏，几乎是全盘托出。
皮永宏寒着脸一屁股坐下，对于赵楚的态度，他也颇为意外。
“我要的，只是我的命，我伙伴的命，和您复仇，没有任何冲突！”
随后，他看着赵楚，嘴角难得露出一抹微笑：
“还记得老夫和纤柔仙子的故事吗？”
对于赵楚的光明磊落，皮永宏又意外，又有些诧异。
材料库里的原材料，是自己耗费心血所积攒，既然没有浪费一株药材，也没有被乱七八糟的糟蹋，也令他有些欣慰。
“嗯？”
纪东元和刘月月狠狠松了口气，两只满是汗水的手掌，紧紧捏在一起。
对于皮永宏来说，这算是一种妥协。
皮永宏身上的杀气，在缓缓消散。
“当然，您还有权利鱼死网破！”
“你的目得，是炼成诛虚散，斩了王照初和刘竹烙，然后去陪伴纤柔仙子。”
而简简单单的理解和认可，对这些恶人，这些边缘人来说，是最大的奢侈。
“但你们又知道什么？”
赵楚站起身来，抱拳一拜。
皮永宏冷笑了一声，眼神中充斥着嘲讽：
“原来他已经奉献出了肉身，只不过没有给旭芸霜，而是给了你！”
赵楚扶起一个板凳，平静的坐下。
赵楚站起身来，二话不说，直接将皮永宏的膀胱扔过去。
“以前老夫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庞小章在丹青净地多少年，一直默默无闻，怎么会突然崛起！”
“你们并没有经历过我的痛苦，凭什么劝我放下仇恨？”
没错。
赵楚面前，悬空漂浮着一团黑雾，在黑雾的内部，就是皮永宏的膀胱。
当你得到了他的认可之后，就是生死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