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博弈开始了
京口书院的成功给了其余几院灵感, 以博晋书院为首,自然是不甘落后于他们的,在仔细打听过京口书院是如何招上来生后, 他们便也开展起了如火如荼的招生活动。
有送厕纸的、有送豆子的、也有那财大气粗送布帛的, 一时间上书院报名入读竟成了人们争相去干的事。
既然报了名领了东西,让去入读那便好好读上一读,对于普通百姓来讲,可能一辈子就这一次机会可以进书院读书了。
虽然他们读的是扫盲班,学得是如何插秧种地,但都是与自身息息相关的事情, 怀揣着对知识的敬畏,他们在感受过一堂课,确认是真的在教导他们之后, 学得十分来劲。
除了针对读书的学子正经开设的成体系的课程,不同的书院对百姓们开的课程侧重点也有所不同。
比如那以做造纸生意为生的州县,就教导大家如何种植才能产出更多的作物加快形成秸秆。
地型并不适合种植麦子,百姓们饥一顿饱一顿的州府, 教导大家如何种植脂麻。
那天然靠湖靠海的, 教大家如何看水流捕鱼。
自己家里能养的牲畜, 诸如鸡、豚, 也都分别开设的养殖课程。
为了照顾百姓们白日们劳作,所有的课程都开放在太阳西斜时, 百姓们呼朋引伴来听讲, 说一句背一句, 很快有人发现, 知识点太多了, 今天背了明天忘, 这可把他们急坏了。
无奈之下原想着学识字这么重大的事情自己怎么也学不会的人,也硬着头皮一同报了扫盲班。
扫盲班教授的简单,基本上都是形象的给大家讲解字的出处,然后告诉大家笔划顺序,让大家在发的纸张上练字。
开始有人不在纸上写,偷偷将纸拿回家给孩子留着,大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后来发现书院是真财大气粗,纸张随便练,便是认字的书都会给发一套时,这种情况就少了很多。
学习不易,所以大家学得劲头十分足,待他们学会儿了,就能在隔壁上课时记笔记,将知识作用在地里。
而给扫盲班上课的人,则是报名来学习的读书人,有人不乐意,认为自己是来做学问期待可以入读博晋学院,获得举荐资格入朝为官的,怎么能为百姓授课。
可当他们亲自教授,望着一双双因劳作而昏黄渴望的眼睛,心便被狠狠触动了。
上课时他们注意力集中,别说交头接耳说话了,便是连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只顾着埋头学习。
下课时百姓们会小心的围住他,对他说:“先生好好温书,一定能入读洛阳的书院的。”
“我听张先生道先生可是书院学习前三的人。”
“先生,这是我家昨日打的鱼,给先生拎上一条,先生可别嫌弃。”
质朴的百姓们一心向学,臊得来教他们读书识字的读书人无地自容,每一个过来上过课的学子,再回去读书,都拿出了头悬梁锥刺股的劲头。
什么与同窗相争,什么自卑于自己穿的不好,都不如踏踏实实读书重要!机会来之不易,他们当得向百姓学习才是!
年轻时的他们体会过百姓艰辛和求学的认真,日后为官时,便会想着百姓念着百姓,哪怕被朝堂中的黑色洪流所裹挟,只留三分心在百姓身上,也足够了。
书院里学习气氛浓烈,再没有人说招纳百姓过来学习有辱圣书,让书院院长和时不时就过来溜达一趟的州长县长十分开心。
扫盲班和特殊课程的班一期课只半个月,周期短知识点多,便率先有了结课之人,凡是学成之人无不夸赞书院。
他们识字后,便能在县城找些需要认字的活计,做活时主家让他们签的契书,他们也能看懂了,避免了很多麻烦。
家中有幼儿的,家长们便先教他们读书,打定主意日后要让孩子读书,同时也为孩子幼小的心灵种下了一颗读书识字的种子。
百姓们都是有自己关系网的,本地有了书院,书院招生不仅送各种好东西,报名入学学到了的东西那都是有用的的消息,便你传我,我传你,也传到其他县城去了。
先是读书人跋山涉水去求学,而后是家中子女多的人家,派出家中一人,同村里人结伴过来学习。
书院最开始愁的,百姓们结业后,扫盲班开不下去的问题迎刃而解。
一个问题解决之后,下一个问题就会紧接其上,有人问道,京口书院有一门教导蘑菇和木耳的课程,怎么我们书院没有?能否也开设一个课程?
蘑菇和木耳都是据说只有洛阳百姓才能吃上的奢侈菜品,京口书院教这种课,可是肉眼可见的富贵课啊,他们也想学!
书院的院长便开始写信打听,一打听,就无奈了,蘑菇和木耳都是人家京口郡主自己鼓捣出来的,人家给自己家的书院无可厚非,他们想要,便有些为难了,但总归还是要问上一问的。
辛离离最开始培育木耳和蘑菇均是为了自己私心,全是她想吃一口,后来看土豆被大家欢迎,便也想让百姓们也尝尝这些东西。
她会培育她会养,除了自己钻研怎么让它们生长,其余便是借了自己在现代的东风。
那是一个只要上网,就能在网上搜索出各种各样信息的时代,她能将它们培育出来,也得亏自己脑子里还留存着些印象,不然她都不认识木耳和蘑菇,何谈吃它们。
是以,她在看了书院院长们的书信后,连犹豫都没有,便将她所著的木耳、蘑菇养殖大法、毒蘑菇如何分辨的书籍着人给书院院长稍了过去。
如今她庄子上会种植木耳和蘑菇的人,被她派去京口书院了,实在是没有人了,而且各书院位置不一,也不能让庄子上的人背井离乡,只能先将书送过去。
这也足够让院长们欣喜了,在这个什么手艺都靠传承的年代,他们本没做京口郡主会告诉他们的准备。
有百姓还真就是能吃这口饭的,比照着她写得书籍,真把蘑菇养了出来,因书院招生就说过,第一份收入是他们的束脩,所以百姓将所赚银两和蘑菇送给书院的时候,书院收下了束脩,转头将蘑菇派人转送去了洛阳,又在书院大肆宣扬,都是京口郡主心善啊!
各地不同书院的车辆陆陆续续抵达洛阳,惹得洛阳人民惊奇不已。
这一车的蘑菇就算了,怎么还有一车小鸡仔?
小鸡仔也是特意送给辛离离的,一路上精心伺候着,一只都没死,被放进庄子的时候,一个个叽叽叫着,精神头足着呢!
虽未抱着会有什么回报的想法,但会被人惦记,送了自己一车又一车的东西,辛离离还是非常高兴的,也不枉她一番苦心。
她的善举给她带来了福报,京口郡主因此在百姓间有了好名声。
与此同时,大家也突然发现了一个之前没注意的点,怎么这些书院藏书如此丰富,不仅能免费发给读书的学生,便连扫盲的人都能人手一本?
这年头,书籍可是比布帛还要珍贵的,可在书院这却像是街头随处可见的野草?
而且本本字迹一样,抄书之人得花多少功夫才能做到?
心中有疑惑,便会关注,他们便发现,书肆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书院招生再多,大立朝也仅有十家,对于整个大立朝而言不算什么,可遍地的书肆不同,它们伸展到了角角落落,让再偏僻的地方都了书香。
以往的书肆大多以售卖纸张为主,而这些书肆却是卖书的?
书籍昂贵非一般人承受的起,这些书肆哪来的财力购置的书籍?大家纷纷猜测这是哪个世家旗下的书肆,如此豪横,可无一家世家领认。
当书肆正式开业时,售价低廉的书籍让不少人吃惊,怎么可能会如此便宜?而且他们哪来的胆子,竟敢售卖邸报?
洛阳有邸,专门用来传送朝政消息,朝中任何动向,诸如大臣任命升迁、朝中发布的公告,均由邸史们抄写后贴在宫门口,再由其他人誊抄。
这些书肆售卖的邸报便是由宫门口抄写下来的,每一份邸报的价格也十分便宜,十个铜板就能买一份,而每一家书肆至少备了百份邸报。
邸报抄写下来所需人力物力简直不能想象,如此便宜如何能回本?
可书肆老板竟然肯定的说,他不仅会回本,还会大赚特赚!
因为这些书籍邸报根本不是花钱雇人抄写的,这是他从洛阳特意买来的印刷本!
印刷成本仅有纸张和墨,售卖的价格自然低廉,价格压下去,走薄利多销的路子,岂有不赚之理?
若不是木活字印刷的技术掌握在太史令手中,他们这些书肆的老板恨不得自己开厂,自己印刷自己售卖!
别说他们这些得了消息开张的书肆,便是如今招生红火的书院,所读之书,均出自太史的印刷术,不然上哪去有那么多套书给你读?
木活字印刷术自创造出来后,第一次进入人们的眼中。
方便、快捷、省时、省力这是人们对木活字印刷术的初始印象,可它就是凭借着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优势,印了书、拓了邸报,让知识不再束之高阁,让朝廷的消息可通东西。
有书院扫盲、有书肆供书、笔墨纸砚触手可及,就连私学都缓慢开着,读书似乎不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人人都能手摘星辰。
它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给了人们打破权利阶层壁垒的希望,也被人们赋上了一层神话的光辉,若非神明,怎么会有人能创造出它来,非人力所能造,这是人们对它的后来感觉。
创造出它的人是太史令,亦是空忱子,更肯定了人们的看法,瞧,是神子空忱子造出来的,传闻说,他于梦中被神仙教授,才想出了木活字印刷的点子。
司马佑安便再一次走入了人们的眼中,从抱朴真道观入太史后,他出现在人们的眼中便少了,成为官员后,与民距离远了,有许多人已经不再记得他,可却被这木活字印刷术一激,又想了他来。
不管身在何处,神子依旧是神子。
连带着太史都沾了光,成为了百姓最为信赖的官方机构。
当知识不再被垄断,庞然大物的世家被人断了虚无缥缈的优越,人们会觉得他们底蕴深厚,却再无无法攀登超越的恐惧。
世家中投靠而来的寒门学子,纷纷辞别,他们投身于一家家书院,要去争夺博晋书院的举荐机会。
他们要改变寒门无上品的现象,他们受够了当世家门阀的走狗。
这对世家来说,无异于地动山摇,但百年来家族的繁荣昌盛,让他们稳住了,年轻的帝王挖他们根基,他们如何能不反扑。
可他们如入沼泽之地,无论怎么动都只会加快下沉之势,若是偷工减料不好好上衙,司马冉泽连借口都不用,直接革职,博晋书院那一批学子就会虎视眈眈盯着他们,直接获得举荐资格顶替他们。
若是展露才能给那帮寒士们看,又有自己是一头驴,被人抽着干活之感。
无论怎么做,都让人难以忍受。
世家和年轻帝王的博弈正式拉开序幕,可这一切都隐藏在宫廷中,双方共同维持着平静的假面。
即使近在洛阳的辛离离,也看不透波云诡谲的局势,她还羞涩于自己和司马佑安被百姓们夸了又夸中呢。
自己付出一点点东西,就能迎得百姓们的真心喜爱,这让她都不禁要飘了。
辛离离喜欢名声吗?喜欢!喜欢钱吗?喜欢!但她为百姓们着想的心也是真的,幼时无力,她连做豆腐都得藏着掖着,丝毫不敢泄露秘方,如今她已是郡主,酒楼又能源源不断给她提供银两,她也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她的想法本就和这个朝代的人不同,她下意识就觉得木耳和蘑菇应该是大家都能吃上,也该向种麦子一样会种的,所以给方法的时候眼都不眨。
而如今,她又有了想分享的欲望。
酒楼之所以红火,除了有特殊的菜肴,炒菜的形式也是大家追捧的点,她想将炒菜推广出去。
她在现代学会的东西,都是前辈们传下来的,而她如今身在此处,理应如前辈们一般,将自己会的东西教授出去。
因而,她整理了一本菜谱,详细教授了如何炒菜,一并包括了土豆的百种吃法,当然了,她也留了点小小的私心,给自己的酒楼留了特色菜,徒弟们擅长的菜品并未记录在内。
可这也足够多了,单就土豆一项,就写足了十页,而她将这本菜谱交给了司马佑安,想让他帮忙安排印刷,届时,她就送到书院去。
她总是有能力让司马佑安为她心软,为她心疼。
人们都恨不得将自己会的东西,捂得严严实实,她可倒好,像倒豆子一样往外翻。
他叹了口气,将菜谱放在一旁,问道:“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知道,你放心,这对我的生意没有影响,一道菜不同的人做出来,味道不会一样的。”
“再说了,只有大家都会了炒菜,日后待我游历时,才能在各地吃到不一样的佳肴啊。”
她上前抓住司马佑安的袖子摇晃道:“这做菜啊就如同你们做学问,闭门造车是不行的,我也需要和大家多多探讨才是。”
他伸手轻轻在她头上揉了揉,“办书院时你还跟我讲让我一定收束脩,怎的到你自己身上,你便忘了此事,让他们不劳而获得到的东西不会珍惜的,日后你有了新菜不给他们,他们反而会埋怨你。”
“此事,交给我去办。”
作者有话说:
咿呀,恋爱的酸臭味要开始有了。
抱歉抱歉,我太卡了,不过好在今天全部理顺了,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