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万万没想到
《国师金安(穿越)》/南珣著
“抱朴真观。”辛离离轻轻读出声,她仰着头,眼中闪过惊异,她想象过气派庄严的道观、亦想过落魄衰落的道观,却全然没料到抱朴真观长这个样子。
之前所有爬山的苦累,在瞧见它真容的那一刹那就全都消失不见了,鼻尖嗅着深林青草香,心中徒然开阔,诸般烦恼忘在脑后。
抱朴真道观隐匿在山林枝繁叶茂中,建筑取材均来自山间,藤条、树木、花间,和周围树木浑然一体,好似大自然鬼斧神工一般创造出来的,清幽静谧到能将人吸进去。
据说其建造于百年前,依托于山间地势,整座道观呈太极八卦图样,群峰怀抱,掩映于青木翠草中。
山中常绿隐一角,偶有鹿鸣幽传来。
“本道无虚,诸位善士请随我来。”瘸腿道人身着黄色道士服,他一语一动,便将整座道观点活了。
“有劳道长。”袁依婉答毕,先为两个小儿整理衣裳,后瞧了陈柏卓一眼,他与其对视手中动作一顿,又飞快将因背东西而弄皱的衣裳拍平。
袁依婉低下头,眼神颇有躲闪之意,仔细将自己衣裳弄妥帖,将东西拎进山门,跟着无虚道长走了进去。
道观内部一样取材于山间,置身其中如同在山林中畅游。
无虚道长右脚是跛足,走起路来不快不慢,闲适之态与幽静道观相得益彰,风将小道童读早课的声音传来,那担忧司马佑安会在此不适的紧张之态也逐渐放松下来。
他停在三清殿前说道:“诸位请先拜祖师爷,容无虚去禀告师父。”
有些掉漆却依然洁净的三尊神像矗立在殿中,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三位三清道祖炯炯有神的眸子就在殿中注视着他们,让人在其中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扰了他们。
司马佑安率先走上前去,执起香恭敬拜拜,辛离离紧随其后,心中空白一片,跟着他拜完就退至一旁将地方让给袁依婉和陈柏卓。
门口有几个毛茸茸的脑袋叠在一起偷窥他们,偷窥的光明正大,观中来人无心早课的小道童们在无虚道长看不见的时候,纷纷跑了出来,他们一批又一批,你看过了,我来看,所有人都看过之后,才又哗啦啦跑走。
这期间竟无一个道童发出声音,好似过来看他们一眼就满足。
被看的有些发毛的辛离离忍不住将自己藏在了司马佑安身后,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那些小道童看的是她和司马佑安,怎么着,是因为他俩年岁跟他们相当,所以得到重点关注了吗?
小道童跑远之后,低声交流,“看清了,有两个,一郎君一女郎。”
“女郎年纪与无丁、无戊一般大,约莫四五岁,小郎君瞧着比无甲大些?”
“应是差不多,无甲是吃的少,长的小。”
有小道童忧心忡忡:“这可怎么办,道观本来就吃食不够了,又被送上来两个!”
“那些大人真可恶,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不要就扔到道观来,哎,师父与师祖肯定要收下他们,看来我们只能多捡些果子了。”
小道童们互相看看,齐齐哎了一声。
“快回去上早课,师父出来了!”不知道是哪个道童喊了一嗓子,断掉的朗朗读书声再次响了起来。
无虚道长对着小道童的方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瘸着腿将他们领到观主与香客善士们论道的房间。
房间很朴素,一案几两蒲团,认真看去,蒲团已经很旧,只是勉强用着而已。
几人行礼:“道长。”
观主空空子正坐在案几的另一边,因处在病中,并未站起来,很和蔼的向他们打了招呼,而后询问两个最小的孩子:“莫怕,都叫什么名字啊?”
神仙道骨样的人,全白的发随意扎在头顶,长至胸腹的胡须随着说话而飘动,明明该是因年老而有些浑浊的眸子,反而清透异常,被他看上一眼,仿佛连灵魂都瞧透了,可偏偏他的话语是那样温柔。
辛离离便呐呐道:“回道长,小女离离,这是,啊,大郎。”
糟糕,她是知道司马佑安真名的,但假名没人告诉她啊,一直都大郎大郎叫着,完了,她已经感觉到尴尬了。
司马佑安上前一步,行了个标准的道家礼节,而后才伸手比划起来,以往他比划的时候还不觉得,此刻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他顶着冰雪聪明奶团子一样的脸,却没法开口说话,突的就感觉心酸了。
空空子眼里闪过可惜和了然,“好孩子,无碍,在道观大家都是一样的。”
他抬头看向袁依婉,说道:“这孩子道观收下了。”
这就收下了?这么简单吗?辛离离眼眸都像小奶猫一样瞪圆了。
袁依婉原本要客套的话都提前扼杀在了脑中,但随即反应过来,连忙道:“多谢道长,家中儿郎颇爱道法,愿他在此处能跟随道长多学些东西。”
空空子点点头,接受了司马佑安的谢礼,随即看向辛离离,在她不明白为什么看向她的疑惑目光中问道:“小女郎平日可也喜爱道法,道观中有女冠(女性道长)可与你玩,不,论道的。”
“不不不不,”辛离离疯狂摇头,开什么玩笑她不要当女道士,“我只是跟着送大郎过来的,我没有慧根的!”
“竟是如此。”空空子哄孩子一样笑出声来,看向袁依婉的目光倒是多了两分慈爱。
这年头,战乱频发,流民颇多,无数小女郎夭折在成长的路上,难得这家人要自己养育女郎,瞧这小郎君干净的衣裳,想必若不是他不能言语日子实在无法过,也不会送到道观里来。
司马佑安目光在空空子整洁的道袍下,偶然露出打着补丁的裤子上扫过,联系上小道童们敌意的目光和道长刚才的话语,便明白了一切。
他伸手比划起来,空空子和无虚道长不知其意,看向他们。
辛离离赶紧替他解释,这动作司马佑安和她练习了无数遍,她早就记牢了,“大郎的意思是说,他想和道长论道!”
“论道?”这回诧异的人轮到空空子和无虚道长了,空空子捻着胡须在一家人强烈的离别情绪中观察,又问了一遍。
“小郎君当真要同本道论道?”
司马佑安郑重点头,他是认真的。
袁依婉就像每一个家长那般,适时炫耀,及时开口道:“大郎他似与道有缘,小小年纪便已能观天象、测吉凶,他说他要深研道法,我们纵舍不得他,也只能同意。”
空空子这回的态度不似刚才般温暖和煦了,他极认真的看着司马佑安,伸手对着蒲团道:“既要论道,郎君请坐。”
司马佑安便规规矩矩坐下了,礼仪像是从世家大族走出来的那般行云流水,伸手将桌上杯中水倒至桌上,手指轻点在桌上写道:“吾可如此与道长论道。”
“小郎君如何看道。”
“老子《道德经》有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淮南子·天文训》对其做出了解释,‘道始于一,一而不生,故分而为阴阳,阴阳合和而万物生。’”
两人一语一答这便开始了,无虚道长欠身让众人出去,留下空间给这两人。
辛离离临走之际回头小声道:“大郎加油哦,阀挺!”
阀挺?
司马佑安分出一丝神侧头望向辛离离的背影,又是一个新奇词汇。
案几上水迹渐渐干去,空空子一直压抑的咳嗽声响了起来,然他神情却是愉悦且欣慰的,他让本想带着其他人逛道观的无虚进来,候在一旁观看两人论道。
一杯水很快便被用完,又被无虚道长蓄了一杯,他让无甲重新打了一壶山泉水来,又嘱咐了他几句,案几上水渍来不及隐没了去,便又被叠了一层,最后密密麻麻叠加在一起。
空空子嫌弃这样看起来费劲,太慢了,让无虚道长坐到司马佑安身旁为他读,不一会儿室内便响起了和空空子对话的声音,声音越来越急促,几乎是空空子话音刚落下,他的声音便想了起来。
充斥着冷冽的日光透过窗棱打在三人身上,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温暖起来。
山间树木繁多,因此道观中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是阴凉的,他们来时天色尚早,如今温度攀升又要回落。
辛离离他们不敢在第一天就在道观中随意走动,跟着叫无甲的小道童走了一遭,着重看了膳食和住处,便老老实实等在了一处地方。
眼见着晌午都过了,小道童们做完早课钻进了山林中,他们初时尚且还担忧着司马佑安论道情况,到后来见他还没出来,便知一定是论得极好,到现在只能无聊的考辛离离功课。
辛离离……
她拿着小树枝,听她从母念词默写,身旁陈柏卓同她一起,她写出来,他也一起写出来,俊朗的面容瞧见地上的字,欢喜的像个孩子,同袁依婉道:“夫人,我竟是识字的!”
他瞧着跃跃欲试还想让袁依婉考别的,无甲却是过来招呼他们去食饭,他小脸蛋红扑扑的,明明是个喜欢随意撒欢的孩子,却要一本正经带他们去膳食堂。
膳食堂没有几张案几,但他领着他们去的案几上的果子却是最多的,除了果子,还有三碗稀稀的面糊糊,而其他的案几上,并没有碗,只有五六个果子。
无甲十分不好意思道:“观中无粮,只能委屈你们吃这些果子了,师父让我好好招待你们。”
不止袁依婉,便是辛离离和陈柏卓都沉默了,陈柏卓第一个开口说道:“小道长们吃便好,我还不饿,朝食吃的十分多。”
袁依婉温声问:“这是刚刚小道长们进林中摘的果子吗?可真厉害。”
被夸奖了,无甲咧着小嘴笑了起来,“这算什么,要不是师父不让,我还能掏鸟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