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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一分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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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给溪留收拾毕了,沈听来了,他敛去平日里的张扬,道:“阿留,你不要怪她好吗?我替她向你道歉。”

    溪留听沈听话里的语气,以及他对自己的称呼,先是吓了一个大跳,后才调整自己的气息,笑回:“沈公子哪里的话?意外而已,我怎么会胡乱怪人?”仍旧是鬼话连篇,仍旧是毫不在意。

    沈听叹了一口气,后坐了下来,同溪留说起自己的前尘往事,故事结束之后,给溪留倒了一杯茶,递给她道:“适才泼你茶水的姑娘,便是芸袖,我知道很对不起你,但我见她那副样子,便不忍心责怪。”

    溪留将茶水接过,沉默良久,饮尽,感叹道:“原来,她就是芸袖呀,长得真好看。”

    沈听心里微微一顿,问她:“你……烫得疼吗?”

    溪留若无其事,回:“还行,上了药就好了。”

    沈听心里莫名地微微一疼,他继续问:“那你……怪我吗?”

    溪留沉思,后选择继续调侃:“哎哟喂,沈公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么?不要在我面前这般故作姿态,说话怪里怪气的,我实在是忍俊不禁。”毕了,她不想在这件事上再多费口舌,于是故作轻松道:“说起来,我竟才知,你与父亲还是旧交,这真是让人又惊又喜,单凭这个,我便不会怪你,你放心,以后见她,我会绕着路走的。”

    沈听听她还是鬼言鬼语,有些无奈,又不知如何是好,他也知道溪留和他一样,是把自己锁在壳子里的人,但又不知她因何同自己一样,于是不知不觉又摆起了往日的调调,说:“你说溪东家让我照顾你,是不是心里想着让你我今后相互扶持呢?莫不是,他想招我为女婿吧,所以从小才对我那般照顾。”

    溪留先是愣了愣,后眯了眯偏长的眉眼,做了一番认真思索的模样,答:“可别,我怕被人再泼一次热茶。”

    沈听心里微痛,就像被细针轻轻扎了一下那般,有些不自在,于是刻意道:“我第一次见你时,并不喜欢,觉得二姑娘比你讨喜多了。”

    溪留答:“我第一次见你时,也不喜欢,觉得你嘴太毒了,若不是你沈部长身份摆在那里,我早就懒得同你打交道了。不过,与你同饮了一场酒后,竟莫名的一见如故起来,说起来,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何与你喝酒后,莫名地同你亲切起来了,或多或少都是溪东家养大的人,可能都带着一两分的凉薄吧。”

    溪留这话说得不好,相较她以前处世的圆润,这话显得有些刻薄,沈听只好扯起嘴皮,努力添上了的一抹笑意,说:“这样说来,我俩算不算绝配?”

    溪留回:“配极了,两个没有心的人,成天鬼话连篇。不过有什么用?只能叹相见恨晚,沈公子已经同她人情深意切了。”

    沈听笑了一道,后皱了皱眉,认真道:“芸袖同你闹起来,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做才好,她心思太敏感,待她平复一些,我定会带她去溪府同你道歉的,今日这事,是她做得不对。我知道,她是故意泼你的。”

    溪留收回自己吊儿郎当的语气,终于不再阴阳怪气,她叹道:“沈兄,你同我扯了这么多,还将我父亲都说上了,不就是希望我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不再计较这件事情么?何苦再带她来我府上?我真的不介意的,你将她看好就是了,不论如何,没有深仇大恨,是不该起伤人的心思的。”她说这话时,神情愣了愣,像是想起了什么,之后两分难过忽然就变成了六分,摆出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

    沈听见此,也十分窘迫,今日这事,是他不占理的,于是只好向溪留道了声谢,再吩咐侍从好生照看,后便离开了,毕竟,外边还有众多老板。

    溪留换上侍女找来的衣裳,往阁外走去。夜风习习,鸟鸣花香。她走到小洲水盼的石阶上,蹲了下来,拨了拨冰凉的湖水,心思忽起。

    她心里忍不住想:“我母亲也去世了,还有祖父祖母,还有外祖父母……怎么父亲,从未同我胡言乱语呢?”

    她心里还忍不住想:“我是真的不介意了,但我竟……有点羡慕她。羡慕她动不动就泪水涟涟、无所顾忌,还有人护着……”

    溪留同溪峰走南闯北、走出一身坚韧,也走出了一身孤凉。因为母亲的事,她固步自封,不敢对别人心生过多期望,但见了他人之间的爱与关怀,偶尔也会心生羡慕,但也仅此而已,她知道,自己没办法给别人的,便也没好意思从别人那里讨要,她其实,凉薄得很。她自小就对溪寻十分宠溺,便是有几分担心溪寻也会变成她这样的人。

    很多事情,因为经年已久,的确早就过去了。可就算过去了,也仍旧能够不痛不痒地扎人。溪留不仅羡慕芸袖,还有几分羡慕沈听。听沈听说起他与父亲的情谊,她其实有几分震惊,因为在她的记忆里,父亲待她,冷清得很,从来没有这些个胡言乱语。小的时候,她总爱多想,想着父亲是不是特别讨厌自己,心里装着母亲遗留下来的恨呢?因而她一直很听父亲的话,生怕一个不小心,父亲便离她们而去。后来长大了,走的地方多了,不想再与自己较劲,才学会将很多事情看淡,可不知不觉间,带上了一副言笑晏晏的面具来。

    “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好计较的?”溪留安慰自己,后将一小块石子狠狠踢入水中,再扯起岸边的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无所谓道:“该是你的,自然会是你的,不该是你的,莫要去强求,屁用都没有,还不如潇潇洒洒、自由自在……”

    嘀咕完毕,她胡乱哼起不知是哪里听来的山歌“啊哟……哎哎哟……哎哟哎哟哟……红尘滚滚把酒欢,夜起长歌逍遥谈,谈什么?谈它天有几尺高、地有几吃厚、不如笑看高台上,杂技翻跟斗,乐一乐,笑一笑,莫名其妙,愁绪没了(liao)……”

    黑夜里,有人在她身后噗呲笑了一声,含几分娇媚,又带几分喜气洋洋,那人脆声道:“溪少东家一人坐在这里,可是伤心到了?我泼了你一身的热水,公子他,却还是将我给扶了起来,并没有责怪呢。”

    溪留坐在石阶上,转头看去,夜里太黑,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但不消问,定是芸袖无疑,她笑问:“所以,你来同我炫耀来了?”

    芸袖答:“可不是么?奴家没有溪少东家那般好命,往日不能同公子站在一处,心里难过极了,今日好不容易,在你面前威风一回,怎能不开心?公子说,你不会怪我的,是真的吗?你心里竟没有一分难过、一分嫉妒、一分羡慕、或是一分恨意?这么说来……你心里,是不是也没有一分疼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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