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 好男人
“柳侍郎府上有个七小姐，年方二八，体态端方，长得十分美貌。裙幄宴时，我曾遇见柳夫人，我听她的口气，对咱们府上老八似乎是十分满意。”
瑞王妃边说边打量萧翊文的神色，见他脸上平静吴波，心里哂了下，忙道：“那女子我也见了，美则美矣，毕竟非嫡女，行止有度，却不算端庄。要论贵女气派，满京城首屈一指的便是赵翰林府上的独女。听闻那位姑娘，博古通今，饱读诗书，在皇后娘娘跟前读书论道，亦侃侃而谈，不露半分惬意。好则好已，只是年纪稍长一些。”
萧静林问：“赵姑娘几岁？”
瑞王妃：“二十右二。”
萧静林看向儿子：“也不算大，夫妻同庚，相敬如宾，白头偕老的例子也不少。”
萧翊文脸上端着笑，虽一言未发，心里却是抵触的。
上一世，他后期受皇帝重用，瑞王妃有意拉拢他，也曾十分热络帮他张罗过亲事，这两位小姐也曾名列其中。
萧翊文至今记得这位嫡母的原话。
“柳侍郎家的七小姐，不过是个小小庶女，空有皮囊却无大脑，与八哥是不相配。赵老翰林读书读傻了，生个闺女也是个书呆子，谁要是跟她成了亲，后半辈子就如同面对着一截木头，人生还有什么趣味儿。”
萧翊文没有贬低人家姑娘的意思，只是感慨他这位嫡母实在是圆滑得很。
此一时彼一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谁也不知她到底有没有真心。
他这头正感慨，瑞王妃扭头看过来，问道：“不知你以前可曾见过这两位小姐，若是提前见过，喜欢亦或不喜欢，提早同我说上一声，也省的咱们走弯路，耽误时间。”
多么体贴人意的嫡母啊！
若非知道她之前是如何对待自己亲生母亲的，萧翊文简直要被这份嫡母之爱感动哭了。
他深吸一口气，自知此时若是提出要娶玉容，家里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如今，他只剩下一个法子。
他笑了笑，温顺道：“孩儿多谢母亲的惦记，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看准的人儿直接定下便好，孩儿绝无二话。”
你表演慈母，我便表演孝儿。
萧翊文心里清楚，他越是顺从，瑞王妃越是不能擅自下决定。否则，她便成了独断专制的恶毒嫡母。
两人你来我往，须臾客套，终于让瑞王听得打起了哈欠。
“你母亲既然说了让你自己做主，改日便抽出时间见上一面，若是喜欢再下决定。我们两个历来开明，总不至于让孩子们盲婚哑嫁，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直接定下亲事。
若是依我之见，赵老翰林府上那位姑娘，倒更加合适。翊文的身份本就有所欠缺，再娶个庶女，日后恐落人口柄。若能娶赵家姑娘，日后于你仕途也是有所助益的。”
萧翊文愣住，抬眼看过去，却是一个字都没问。
萧静林挥挥手，满不在意道：“此一时彼一时，早做准备准是没错的。”
萧翊文垂首道是。
“天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这些日子外头不太平，你少往外跑，安心在家里筹备亲事。另外，万岁爷近日染病，在臣公们跟前提起传位一事。按照规矩，齐王世子、瑞王世子、寿王世子，三位都是名正言顺。寿王世子还是个吃奶的娃子，这等好事自然轮不到他，剩下两个谁若是登临宝座，那简直是满门荣耀。”
萧静林搓了搓手，望向萧翊文，眼神恳切：“如今该怎么做，你应该清楚。务必全力以赴助你世子哥哥做皇帝，将来你便是第一位的大功臣。咱们这一门能否光耀门楣，就全在这一举了。”
萧翊文目瞪口呆，震惊过后忙垂首恭敬道：“孩儿谨遵父命，唯世子哥哥马首是瞻。”
瑞王妃笑得越发和煦。
什么帮他张罗亲事，不过是希望他鞍前马后，替世子谋前程做炮灰罢了。
萧翊文从正房出来，心里说不出的憋气。
他实在没想到，上一世的明争暗斗，这一世竟早早地转到了台面上。
皇帝的想法依旧执拗，宁愿把皇位传给侄子，也不愿兄弟染指。
然后，齐王和寿王两位虎视眈眈多年，只等一个机会，如今更是添上了瑞王这一脉。
想必这一世的夺嫡之争，依旧血雨腥风。转念一想，如此也好，只有借皇帝的手，把齐王和寿王扳倒，玉兆臣一家才不会被牵连。
玉家得以保全，他和玉容才会有未来。
想到这，他不由加快脚步，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之中。
乔氏托人递信，想在她同女儿离开京城之前，再见玉容一面。
玉容把人约在了万春楼。
玉宏不放心，非要陪同前往，此时他伤好了大半，除了不能跑跳骑马，远看跟正常人无异。
乔氏和女儿早早赶到，站在二楼雅间的窗前远眺。
见玉容下车，兴奋地挥舞着胳膊打招呼。
玉容也很想念她们，兴冲冲迎了上去。
女人们说话，玉宏不好参与，他坐在楼下大堂雅座，等着妹妹。
乔氏神清气爽，开口之前先含着笑，跟以前刁钻刻薄的面相，简直判若两人。
谢婉纭胖了一圈，鹅蛋脸红润光泽，周身散发着玉一样的光。
婚姻可以改变一个人，如脱胎换骨。
寒暄过后，乔氏道：“我们是来跟你辞行的。”
玉容早已料到，问道：“可定下了目的地？”
乔氏摇头：“从小便听说祖上在江南有产业，父母过世之后，一直交由外祖家的亲戚帮忙打理。每年年底他们把分红送入京，我只管收钱，却从未过去看过一眼。借此机会，正好带着婉纭母女三人游历一番，将来选一合心意的地方落脚，再也不回这破地方了。”
别人眼中的繁华圣地，俯仰之间都可捡钱的地方，到她嘴里竟成了破地方。
玉容不由失笑。
乔氏动情握住了玉容的手：“你是好人，要不是遇上你，我和婉纭这辈子早就交代了。我是真心感谢你。”
玉容笑着拍拍她的手背：“感激的话就别说了，余生痛痛快快地活着，守着女儿和外孙女，想怎么过活便怎么过活，再也没人约束你们了。”
乔氏那么爽利的人，听到这也抹起了眼泪，她招招手，把女儿叫了过来。
“婉纭啊，玉容虽不做你大嫂了，可这份恩情不能忘。你们认作姐妹，以后若有机会，务必要倾力相帮，就如亲骨肉一般。”
玉容并没反对，抢先起身，唤了声阿姐。
谢婉纭笑着冲玉容施礼，柔柔弱弱地说道：“你帮了我那么多，托大年长你几岁，这个阿姐实在当得有愧。以后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万死不辞，绝无二话。”
不管能不能再见，也不管能不能帮的上忙，总之这份真心是绝不会掺假的。
三人说说笑笑用了饭，玉容送她们登车。
马车行出去好远，乔氏和谢婉纭还在探头不停摆手。
玉容忍不住眼眶发烫。
“别人成亲遇到好男人，你倒好，成亲遇渣男，反倒认了个异父异母的阿姐。”
玉宏酸溜溜挖苦，“你呀，多长些心眼吧，再成亲一定要看顾男人，别整天想着去帮女人。”
玉容对他的话极不认同，嗔怪道：“二哥这话理太偏，好男人从小便好，岂是因为成亲得到妻子看顾，才会变好的。难不成你这样叛逆的男人，因为娶妻生子，就会心甘情愿被女人管束，而做一个好男人吗？”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串，意外的玉宏那头却没有一点反应。
玉容纳罕，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辆马车停在隔壁的首饰铺子前，一个年轻女子在仆妇的搀扶下，袅袅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