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蚀把米
萤灯啊了一声，平常伶牙俐齿的一个人，竟变得口舌生锈了一般，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
四周围观人群窃窃私语，纷纷打听这事儿的来龙去脉。
早被谢茂川安置在人群中的托儿，便充当起了好事者的角色，四处宣扬起来。
“玉家小姐霸道，下嫁之后反悔，却又找不出理由，便买通了府上的丫鬟，诬陷家主，诽谤家主，以达到自己和离的目的。”
“我听说并非和离，而是义绝。可见玉家拿婚姻做儿戏，仗势欺人，陷害探花郎。”
“当真如此？”
“这还有假，探花郎已经抓住了被买通的丫鬟。而她刚从武安侯府的马车上下来，人证物证俱全，还能耍赖？”
“又有好戏看了，探花郎也不是吃素的，不能让莽夫一家揉圆搓扁。”
众人窃窃私语，纷纷倒戈，站到了谢家那边。
小厮和马车被团团围住，有人指责，有人投掷菜叶和臭鸡蛋。
小厮慌了手脚，冷着脸跟众人争辩，终究寡不敌众败下阵来。
他正无助的时候，却见三人冲破人群走了进来。
莫青山手执腰牌，大声高喊：“皇城司副使在此，围观人群都散开。”
众人匆忙让出一条道，莫青山、萧翊文和玉宏三人走上前。
“小九，你怎么在这里？”玉宏一脸惊讶，质问自家小厮。
小厮看到他如看到救兵，差点哭出来，刚准备跪地求饶，被玉宏一下子扶住。
“长话短说，不用多礼。”
小厮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说给玉宏三人听。
不等听完，三人已经猜到事情的真相。
这是一场戏，一场谢茂川精心谋划，联合萤灯演出的，给玉容泼脏水的戏码。
想想也是，他那样敢做不敢当又十足小心眼的男人，这些天肯定心里都怄出血了。
上次玉兆臣当众让他下不来台，他必然怀恨在心，却又没胆量跟玉兆臣当面对峙，唯有偷偷摸摸骗取玉容的信任，给她泼脏水，试图给他自己挽尊。
说到底还是玉容太单纯，轻信了萤灯的话，才给了谢茂川可乘之机。
可在男人眼里，这样拙劣的伎俩，未免太龌龊了。
玉宏一听，火冒三丈，撸起袖子就要跟谢茂川单挑。
谢茂川吓得脸都白了，把萤灯挡在自己身前，颤抖着警告玉宏：“天子脚下，自有律法管束，你还想当街杀人不成？他这样藐视王法，难道皇城司坐视不理，偏袒权贵？”
他鼓动四周不知内情的百姓，强行制造舆论，以阻止玉宏。
玉宏气得咬牙，才不管他说什么，抬脚踢了过去。
谢茂川堪堪躲开，把萤灯推到了前面。
玉宏的力气大，这一脚又是盛怒之下照着谢茂川踢过去的，见谢茂川躲开把萤灯推出来时，想收已经收不住了。
玉宏尽力降速，纵然如此，萤灯挨了一脚，也疼得痛呼起来。
谢茂川趁机向四周围观人群示弱求怜悯。
玉宏气得咬牙，还想动手，却被萧翊文和莫青山两人拦下。
“二公子万万不可，你若再动手可就钻进这小子的圈套了。”
莫青山低声劝阻。
萧翊文附和道：“他这样的无赖，软硬不吃，咱们切不可用常规法子。”
玉宏眨眨眼，“萧老八你最聪明，脑子最好使，你说说咱们用什么法子才能治住这个王八羔子？”
萧翊文略一沉眸，眼睛亮了起来。
啪的一声展开折扇，轻轻摇了摇，冲谢茂川扬了扬下巴。
“谢大人，敢问这位姑娘是你什么人？”
他的目光落在萤灯身上。
谢茂川没好气道：“她是我府上的丫鬟，当初花十两银子买来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
萧翊文点头：“看样子，不是刚刚买来的吧。”
富庶之家买丫鬟小厮，都愿意买十二三岁的孩童，简单好管教，用着趁手。
谢茂川点头：“那是自然，她十二岁进府，如今已七个年头了。”
“她伺候了你七年，却被新进门不足一个月的夫人收买？”
萧翊文环视四周，冲围观人群道：“若非这丫头有把柄落在新夫人手上，那便是新夫人太过神通，进门就把人拿捏住了。武安侯府什么样的人家？你们可曾听说？”
人群中有人高声道：“侯爷一生只娶了一房夫人，玉府后宅乃是清流，从无龌龊传出。”
“玉家小姐乃是府上独女，从小娇养，怎懂得寻常三妻四妾后宅那些龌龊事。”
“可见这丫头的身份不简单。”
众人纷纷看向萤灯，逼问道：“你在谢家司什么职？”
萤灯嗫喏，却是不言语。
绸缎庄的小厮高声道：“寒衣节那日，谢府的大少奶奶，也就是如今的玉小姐，带着丫鬟来我们店里，定了好些布匹。还留下了萤姨娘的尺寸，说要给她定制几套冬衣。那个萤姨娘尺寸怪异，像是怀了身孕。”
萧翊文摇着扇子点头：“这么算来，谢府大少奶奶进门几日便把她抬了姨娘？大樑律法，男人四十方能纳妾，谢大人不过二十多岁，便要享齐人之福？”
萧翊文正高声辩论，忽见萤灯脸色苍白，没了一丝血色。
她捂着肚子，五官扭曲，痛得变了形。
有人指着她脚下大喊：“流血了，她流血了。”
众人忙看过去，只见殷红的鲜血顺着裤脚，浸湿鞋袜，淌了一地。
萤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谢茂川又恨又恼，趁乱避开。
围观人群中恰好有大夫，上前替萤灯把脉，惊呼道：“这女子怀着身孕，刚才被踢到肚子，血气逆行，胎儿下坠。这一胎恐怕保不住了。”
萤灯虚弱地求助：“大爷别抛下萤灯，求您救救我，救救咱们的孩子。”
众人扭头去找谢茂川，却连人影都看不到了。
玉宏骂道：“谢茂川这个王八蛋，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弃之不顾了。”
莫青山扭脸看他：“这事说起来，还要赖你那一脚。”
“我那一脚是教训谢茂川的，他小子躲开，把女人推出来，这怎么能赖我？再说了，我又不知道她怀了身孕。”
萧翊文面无表情：“说一千道一万，若没你那一脚，她这一胎还能留得住。”
玉宏气得挠头，直呼倒霉，却也无奈，只好命人把萤灯送去诊脉开药，又着小厮把人送去别苑将养。
这一回，萤灯算是彻底看清了谢茂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