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报答我
“到了。”
萧翊文的声音淡淡地传来。
玉容急切地撩开轿帘往外看,入目便是武安侯府古朴厚重的大门。
因已入夜,大门紧闭,唯两盏灯笼拢着让人暖心的光晕,在夜风中轻摇。
用力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痛意袭来,她却笑出了泪花。
做梦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还能再回到这里。
人生仿佛画了一个圈,重又回到了原点。
虽然心境不同,可庆幸的是她现在依然年轻,父母兄弟依然健康平安,一切好像跟最初时一模一样。
老天果真待她不薄。
玉容兴冲冲下车,转身回望却不见莫青山的身影,连皇城司的人也都不见了,只余萧翊文和他身边的几个长随。
那几个长随似是被特意叮嘱过,分工明确守着路口,远远地背身而立。
两个丫鬟有些却步,雪见心虚低问:“小姐,咱们贸然回来,怎么跟侯爷夫人交代呀?”
云见道:“侯爷夫人那么疼小姐,应该不会责罚吧。大不了咱们两个担起来,就说谢家人欺负小姐,咱们怂恿她离开的。大不了吃一顿板子,养几天就好了。”
两个丫鬟傻乎乎的,跟谢府上那些人比起来,好像总是缺点心眼。
可这也正是她们的可贵之处,忠心耿耿,可堪重任,玉容丝毫不用担心被身边人背刺。
她在心里早盘算好了,等安顿下来就给她们两个各自寻个踏实靠谱的男人,也算弥补她们上一世的遗憾。
玉容笑看着两人,见她们做了错事一般踯躅不前,忙安慰:“你们别担心,天塌下来我一个人顶着,爹娘绝不会责罚你们。”
雪见羞赧地笑道:“小姐处处护着咱们,这让咱们可怎么好意思呢。”
云见撸了撸袖子,一副豪迈的样子:“万一小姐被盛怒之下的侯爷打了板子,咱们一定会好好照顾,端茶递水,擦身换衣,事无巨细,争取让您早点康复。”
说来说去还是心虚害怕,玉容在她脑门敲了一下,佯怒道:“你这丫头,盼我点好吧。”
三个姑娘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把一旁的萧翊文忘了个干净。
他轻咳一声,见玉容没反应,又拔高了点音量。
咳到一半时,玉容突然转过来看了他一眼。
萧翊文措手不及,忙侧身避开,呛了风口当真咳嗽地停不下来。
场面有些搞笑,还有些尴尬。
玉容心里乱糟糟的,她自认应该跟萧翊文好好谈一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正在她欲言又止的时候,萧翊文冲两个丫鬟道:“我有话要跟你们小姐说,还请行个方便。”
雪见、云见脸上表情乱飞,既好奇又担心,拼命地冲玉容使眼色。
那些话迟早要说,早说早拒绝,她也可以早超生。
她冲两个丫鬟努努嘴,让她们到一旁等自己。
雪见、云见抱着东西往前走去,雪见不放心,叮嘱道:“小姐,你们长话短说快着些,深更半夜,万一让人撞见了不好。”
刚从谢家离开,甚至缺席了谢老太太的丧礼,如果被人看到深夜她和一个男人在街头交谈,定会传出绯闻。
失婚的女子本就艰难,若被有心之人泼了脏水,以后谁还敢登门。
这个萧八公子,长得倒是好看,才情也无可挑剔,家世虽然不济,好歹也是亲王府上的庶子,名正言顺的皇室子弟。
唯独一样不太满意,他素来冷清,不像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况且自家小姐的性子简单,也不适合王府后宅的勾心斗角。
萧八公子非良配,当真没必要浪费时间。
雪见满脸担忧,一步三回头,终于惹急了旁边的云见。
她不由分说拽着雪见的胳膊,把人给拉走了。
时值深秋,夜风寒凉,玉容不由自主抱着双臂跺了跺脚。
见萧翊文不说话,她矮身纳福打破沉寂,道:“多谢八公子出手相助,才让我今日能顺利脱离谢家。大恩不言谢,等我整理好心情,定会报答你的。”
“怎么报答?”
萧翊文声音淡淡的,就好像讨论天气饮食那样随意。
玉容原以为,自己郑重地挑上一件贵重些的礼物,再托二哥把萧翊文约出来,请他上万春楼豪吃一顿,就算是报答了。
没想到,萧翊文竟开门见山直接提条件?
玉容沉了脸,不答反问:“八公子救我,难道只为了图我的报答?”
“不然呢,难道我筹谋这么久,只图你对我行个万福,轻飘飘来一句,以后定会报答我?”
玉容气结,咬牙道:“既然如此,我也觉得大家把话说清楚最好。你要多少金子,又要多少银子,或者良田、铺子,但凡你说个数,我定无二话。我玉家再不济,也不会少了酬谢恩人的钱。这一点,还请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去。”
听出她话里带着情绪,萧翊文轻笑起来。
玉容沉眸:“很好笑吗?”
萧翊文点头,“好笑,你这脾气还跟小时候一样”,抬头见她眼中快要喷出火来,忙心虚地敛正神色。
他用力忍着,调转视线看向别处,可嘴角却越来越高。
最后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
玉容气得跺脚,转身要走,却被萧翊文慌忙抓住手臂拦了下来。
他笑得气息不稳,断断续续道:“金银就免了,我只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玉容阴沉着脸,心头却越跳越快,跟揣了只兔子似的。
萧翊文咬了咬唇,四下看了眼,谨慎道:“现在不是细说的时候,你好好休息,过几天我约你见面,到时候细谈。”
玉容试探道:“难不成跟齐王有关?亦或是不是还有寿王?”
她眉头紧锁,一脸担忧,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萧翊文亦沉沉回望着她,越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的心化成了水,溪流般欢快地流淌至全身每一个毛孔,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痛快。
他故作神秘道:“我有一个计划,非常大的计划,希望得到你的配合。”
玉容吓得一哆嗦,喃喃地问:“计划,什么计划?谋逆叛乱可是重罪,万万使不得。我一介女流,实在帮不了你。你另请高明吧。”
她夺路要走,却被萧翊文牢牢拽住。
他狡黠地笑着:“我都没说什么事儿,你怎么就知道我要谋逆叛乱?”
玉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露了马脚。
她忙改口:“你卖关子让我误会了,不是就好。对了,萧八爷,你身为皇室子弟,纵然不入仕也不从军,什么都不用做,也可保一辈子荣华富贵。那你又何必活得那么累呢,躺平摆烂,做一个富贵闲人不好吗?”
鬼知道玉容这番话,需要耗费她多少勇气。
她眼巴巴望着萧翊文,等待他的回答。
萧翊文直望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从中判断,刚才的话到底存了几分真心。
越看越觉得有趣,不由得弯起了眉眼。
他故作为难,叹口气道:“躺平过闲散日子,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玉容的急迫根本藏不住。
他不着急作答,抬眼看过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雨后初晴的海面,平静淡然又蕴藏着巨大的能量。
他说:“一个人躺平总是无趣,若有人陪着我,春赏百花,秋尝百味,夏观星辰,冬戏冰雪,举案齐眉,儿女绕膝,倒也不是不可以。”
玉容黑脸。
想要个女人就直说,干嘛绕来绕去。
男人啊,就是虚伪,装出一副冷清矜贵生人勿近的样子,到最后还是离不开女人。
她咬牙道:“八公子年纪也不小了,是该考虑婚姻大事。你若愿意,去找几个媒人商议一番,定能找到可心的女子。”
萧翊文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在玉容不解的目光中,他欺身靠近,一字一顿道:“我想娶的可心女子——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