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报官吧
江柳心头上的发髻松了，斜斜地坠着。
谢茂川的长袍盘扣错乱系着，皱巴巴裹在身上。
明眼人一眼就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
二老爷、三老爷两人气得脸色铁青，跺脚大骂。
二老爷：“小畜生，你就那么急不可耐？”
三老爷：“老祖宗尸骨未寒，你……你那些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二老爷：“你新娶了妻子，房里也有丫鬟伺候，怎地就……”
三老爷：“糊涂啊，大好前程葬送，以后你哭都找不到坟头。”
两人表面上对谢茂川声讨，暗中却拼命给自己媳妇使眼色，让她们去安抚玉容。
玉容沉着脸，像是被吓傻了一样。
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应该高兴才是。可她心里全然没有报复后的快感，说不出来的感觉堵在胸口，让人喘不上气来。
她打量谢茂川，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悔意。空洞的眼神，瑟缩的肩背，站在江柳心半步之后，分明是想要把女人往前推。
这种软弱没有一丝担当的男人，当初是怎么看上的呢？
玉容实在想不明白。
她刚才甚至在想，如果谢茂川能够挺身而出，把责任全担下来，她可以放他一马，体面和离，成全他和江柳心。
可是谢茂川的态度，让玉容忍不住怒火中烧。
她转头看向江柳心，那女人面沉如水，丝毫看不出羞愧和后悔。
没想到她的内心如此强大，这等境遇下，竟还能对周遭的谩骂和鄙视充耳不闻。
当真是小瞧了她。
大约感受到玉容的目光，江柳心转头看过来。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
玉容从她眼中竟看出几分得意与张狂，甚至还有那么一丢丢的挑衅。
仿佛这一切，同样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玉容沉眸望着她，咬牙问乔氏：“出了这档子事，大夫人您说该怎么处理？”
乔氏是谢茂川名义上的嫡母，如何处置她说了算。
乔氏为难地皱了皱眉，嗫喏道：“这事儿发生得太过突然，该怎么处置我也没主意，不如……报官吧。”
“报官”两个字如惊雷，差点把当场的各位吓得跪下。
“大嫂莫冲动。”
“大嫂不要啊。”
二老爷三老爷双双求饶，心里却忍不住抱怨。
女人都狠心，不是自己亲生的骨肉，摧残起来一点都不手软。
二老爷：“兹事体大，报官后难免惹人笑话，丢的可是咱们谢府一大家子的脸面，万万使不得啊。”
三老爷：“二哥说得对，这事好说不好听，家丑外扬，以后咱们出门在外也不光彩。
乔氏一耸肩：“那怎么办？家法伺候？来人，给我打一百板子。”
二老爷：“使不得使不得，茂川他从小娇贵，一百板子打下来准得伤筋动骨，起码要躺上一百天。”
三老爷：“明日出殡是大事，全城百姓可都看着呢，嫡长孙若是没露面，肯定有好事者打听，使不得使不得。”
乔氏：“那怎么办？总不能他犯了这么大的错，什么教训都不给他吧。”
二老爷烦躁地叹口气：“要不这样吧，今天骂一顿，让他长长记性，等老祖宗入土为安，再罚他在祠堂跪上三天三夜，以示惩戒。”
“犯了错挨顿骂就能揭过去，还要京兆府和皇城司做什么？”
乔氏看似胡言乱语，实则认认真真在帮玉容出气。
谢茂川骗婚始末，她比谁都清楚。本就替玉容觉得不公平，尤其是经过自家女儿的事情后，心里早就偏向了玉容。
她侧身小声跟玉容说道：“你放心，这口恶气我一定帮你出，绝不让这小子蒙混过关。”
场面一度尴尬，周连忙从中劝解：“天气寒凉，各位主子到屋里说话吧。”
“有什么事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不得？”
乔氏故意为难，站着没动。
二老爷和三老爷两个过来作揖，这才说服了乔氏。
她拉着玉容的手，冷着脸转身，怏怏回了灵堂。
谢家人讪讪，各怀心事跟了进去。
众人归位，乔氏率先道：“这是老太太在人间的最后一晚，当着她的面，二老爷和三老爷说一说，这事该如何处置吧。”
“这……”二老爷搓搓手，冲三老爷使眼色。
三老爷同样为难，挠了挠头道：“此乃家丑，还是不要外扬的好。至于责罚，好歹过了明日出殡，总归咱们一定给大少奶奶一个交代，绝不让她受委屈。”
不等乔氏再开口，二夫人忙插话：“大少奶奶受委屈了，咱们都看着呢。先让茂川给你赔个不是，暂且放他一马，等过了明日再让他负荆请罪，好不好？”
谢家人都在和稀泥，谁对谁错不重要，重要的是粉饰太平。
众人视线齐齐汇聚到玉容身上，等着她表态。
玉容叹了口气，假装为难道：“这事儿发生得太过突然，我也不知该如何抉择。我想回娘家一趟，征求一下父母意见。”
“不可！”
“万万不可！”
二老爷跟三老爷异口同声阻止。
“为何不可？”玉容抬头，目光坚定指着谢茂川，质问道，“他不顾礼义廉耻，羞辱逝者在天之灵，不忠不孝，枉称读书人，你们纷纷替他求情。我只说询问父母的意见，你们便要百般阻拦吗？”
二老爷：“话不能那么说，关起门来就是谢家私事，若拿到玉府商量，无异于宣扬出去。侯爷的脾气，咱们也有所耳闻，你若实话实说，只怕侯爷要劈了他，会闹出人命的。”
三老爷：“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现在是谢家妇，就该以谢家利益为先。茂川再有错，毕竟是你的夫婿，是你在娘家的脸面，让他难堪你脸上也无光。”
玉容失笑，淡声道：“我在父母眼里，是亲生女还是泼出去的水，难道自己不清楚吗？需要你来提点？再说人活一世，脸面都是自己挣的，他谢茂川不忠不孝，与我何干？我玉容行得正走的端，名声如何，尽可到外头打听。”
“你……”
二老爷三老爷都被玉容怼得哑了声。
二夫人硬着头皮上前道：“茂川一时糊涂，却也罪不至死，你就原谅他这一回吧。”
“我原谅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大樑律法黑纸白字写得清楚，不孝乃是重罪，情节严重者，黥面徒刑都有可能。”
玉容丝毫不为所动。
默不作声好半天的谢茂川，终于开了口：“这么说来，你非要闹大，让我身败名裂吗？”
他目眦欲裂，紧握拳头。
看得乔氏心惊，暗暗地往玉容身前挪了一步，把她牢牢护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