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莽糙汉
莫青山呆愣愣地抓了抓头发，脱口问道：“这两道菜多少银子？今儿出门走得急，我怕没钱结账。”
话不过脑，说完他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钱是好东西，可是不能明着提。
一提容易伤感情。
虽然莫青山跟梅万春现在还没什么感情，可毕竟大家都是体面人。
京中各大铺面都可以记账，他皇城司副使的面子还算有一些，大不了过几日把银子送过来便是了。
可刚才那句话，好像自己很小气，想要吃白食似的。
莫青山不缺银子。
他在皇城司做副使多年，每月俸禄按时发放，这些年积攒下一笔不小的数目。
况且家里还有铺面田产，虽不是大富大贵，维持府上吃穿用度还是不在话下的。
可他刚刚在一个女人面前哭穷。
男人对待金钱的态度，决定了他在女人心里的高度。
越抠门，越世俗，越没气度，越让人看不起。
莫青山满心懊恼，顿时矮下去半截。
他古铜脸色胀成了紫红色，拼命冲萧翊文使眼色。
“救我，救我，八公子快救我。”
他只恨无法心声传话，真是干着急没一点办法。
梅万春的尴尬比他少那么一丢丢，玩笑道：“什么钱不钱的，主要是我梅万春想跟莫副使交个朋友。”
“交朋友？”
莫青山眨了眨眼，大脑袋摇的拨浪鼓似得，老夫子般的口气说道：“男人和女人怎么能做朋友，梅老板别开玩笑了。”
人长得五大三粗，心思细的堪比针眼儿。
梅万春心里吐槽。
开店迎客，她见识过太多人的面孔，像莫青山这样内外反差如此大的，还是蝎子尾巴独一份。
她哑口无言，水灵灵的大眼睛转了两圈，讪笑着拼命向站在一旁看戏的萧翊文求救。
萧翊文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梅表姐，你别逗他了。”
这个逗字，成功让莫青山和梅万春两人又红了脸。
梅万春第一次社交失败，匆忙让跑堂把菜放下，逃也似的出了雅间。
捏着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嘴里没好气地嘟囔：“已经到了深秋，怎地天儿还这么热。”
跑堂不敢多嘴，垂首匆匆抢先下楼忙去了。
梅万春倚在楼梯口，不自觉回望了两眼。
心道：这个姓莫的果然人如其名，跟山一样不知变通。以后再见他，须小心些才行。
她怏怏下楼，不经意瞥见门外停着一辆马车，一个身着淡紫罗袍的男子立在车旁。
有人跟他打招呼，言谈声随风吹进来，“探花郎”三个字隐隐约约飘进梅万春的耳中。
他就是玉容的新婚夫婿，探花郎谢茂川？
梅万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只见谢茂川身形高瘦，五官分明，眉目之间萦绕着一股阴柔之气。
因为玉容的关系，梅万春对他的印象很差。
懒得招呼，她准备到后院去理理账目，刚走两步，就听身后传来对话。
“我是礼部谢茂川，今日宴请同僚预定了几桌酒席，请小二带路。”
一副高高在上的口气。
小二笑着回话：“给谢大人请安，给您预留了两个雅间，分别接待男宾女客，都在二楼，小的这就带您过去。”
酒楼有专门的掌柜，预定酒席这种小事，根本不用梅万春操心。
所以，她也是刚刚知道这件事儿，不由惊得目瞪口呆。
萧翊文正在楼上跟莫青山密谋如何把谢家丑事在世人面前揭穿，如果碰上正主谢茂川，岂不是要出大麻烦。
梅万春不敢细想，抢先噔噔噔上楼，快步冲向萧翊文所在的雅间。
莫青山常年练武，听力反应极其敏锐，噌一下站起来，手握刀柄，目光炯炯盯着房门。
出其不意，毫无防备，梅万春一头撞进一个坚硬如铁的怀抱。
皇城司的铠甲，货真价实，可真硬啊。
梅万春揉一揉脑门，疼得龇牙咧嘴。
“发生什么事儿了？”
莫青山神情紧张，两只蒲扇似得大手扣住梅万春单薄的肩头，用力晃着。
梅万春的脑袋又晕又疼，用力把食指压在唇上，嘘了一声。
莫青山十分警觉，搬箱子一样，把梅万春挪了个地方，闪身关上房门，侧身靠在门板上，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动作行云流水，梅万春一时愣在当场。
“到底是谁来了？”
萧翊文凑上来，压低声音询问。
“谢茂川。”
两个男人的眼神，顿时都亮了起来。
“他定了酒席，说是要宴请同僚，预留的雅间就在隔壁。”
莫青山一听，眉目阴沉了下去，握了握臂鞲，哑声道：“他来得正好。上次我登门叫骂，龟孙子竟然避而不见。今日偶遇肯定是老天的安排，莫某会一会他。”
他嘴里的会一会，只怕是要把谢茂川打折腿吧。
梅万春紧张起来，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劝道：“莫副使息怒，千万别冲动。”
莫青山身子一僵，目光落在黑色臂鞲上那双柔弱无骨白嫩嫩的小手。
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梅万春慌忙收回自己的手，讪讪道：“开门做生意，和气生财。若想教训他，机会多的是，何必急于一时。还有，您那帮兄弟在楼下都已吃饱喝足，只等您一声令下，继续巡查呢。”
莫青山一拍脑门，暗骂采花贼无良。
“莫家和谢家的恩怨，回头理清证据上公堂，必能讨回公道，不急于一时。”
萧翊文劝道：“先忙正事要紧。”
小二引着谢茂川从门口路过，进了隔壁雅间。
莫青山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先放过他，等时机成熟，莫爷爷让他知道应该如何做男人。”
说完，拉开房门，大步流星下楼，挥手招呼他的弟兄们，一行人乌泱泱出了万春楼。
梅万春和萧翊文两人快步走到窗边，目送莫青山上马离开。
“好有男人味。”
梅万春眼里亮起了小星星。
萧翊文失笑，刚想揶揄她几句，突然目光呆住。
梅万春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一辆马车吱吱扭扭从远处而来，随着一声“吁”，停在酒楼门口。
车前挂着红灯笼，上边写着“谢”字。
等马车停稳，一道倩影步出车厢，竟然是玉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