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代妻责
屋里燃了香，纱帘影影绰绰，依稀可见玉容拥被靠坐在床头。
谢茂川犹豫片刻，坐到八仙桌旁的椅子上。
两人离着一丈多远。
“我身子骨不大好，阴天下雨便会犯病，还请你多担待。”
玉容声音十分虚弱。
谢茂川嗯了一声。
“你说我兄弟给你难堪？”玉容解释，“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们。他们从小骑马打球玩得比较疯，可能一时没收住，冲撞了你，但肯定不是故意给你难堪，你别误会。”
“误会？”
谢茂川噌一下站了起来，背身朝向玉容，愤恨道，“你那个二哥贼心思最多，仗着骑艺高超，故意给我使绊子害我落马，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玉容定睛细瞧，果然在他黛蓝色的袍身上，有一大片泥污。
男人打球本来如此，谢茂川前半辈子一心只读圣贤书，鲜少跟人玩这么激烈的游戏，把稀松平常的事儿当做受辱。
只是，他错在不敢当面质问玉宏，却在回家后到玉容跟前泄愤。
软蛋怂包，让人鄙夷。
玉容挥了挥手，敷衍道：“如果你觉得吃了亏，回头我见了二哥，替你讨回公道就是了。”
她懒得跟谢茂川多说，只想尽快打发走这个瘟神。
谁知，他好像故意跟玉容作对，一步步挪到床边，撩起纱帘，一脸阴阳怪气道：“真的？”
玉容点头，轻咳了两声，守在门口的雪见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白色骨瓷小碗里，盛着大半碗黑乎乎的药汁，不大会儿，满屋子都是苦涩的药味儿。
雪见一脸关切：“大夫说，您这回旧疾复发，大约跟婚礼操劳有关系，先吃上半个月的药瞧一瞧，若是不见效，大约还须调一下方子。”
玉容嗯了一声，端起药碗，眉头都没皱一下，仰脖一饮而尽。
谢茂川在一旁看得直皱眉。
玉容吃药的样子驾轻就熟，可见以前在娘家也是个药罐子。
他心里鄙夷，却又暗喜。
他跟玉容本没什么感情，不过是存了借武安侯府的势力，助自己发展仕途的私心。
若她是个病秧子，反倒于自己有利。少了管束不说，以后她一命归西，自己好处尽得。
谢茂川假装关切：“既然娘子身子不大利索，那便安心养病。这段日子我宿在书房，免得打扰你休养。”
“书房？可是要萤灯伺候？”玉容假装紧张。
谢茂川暗自得意。
男女之间，谁先吃醋说明谁更被动，这点小伎俩，他还是懂的。
他假装肃正，沉声道：“为夫一片好意，你莫要曲解。萤灯伺候我的起居，代你行使为妻之责，难道还有错了不成？”
“那我是应该谢谢她？”
玉容心里暗骂：我谢她八辈祖宗。
“谢倒不必了，以后善妒之心收一收，大家都太平。”
谢茂川一甩袖子步出正房，装模作样迈着方步走到月亮门前，见左右没人，闪身直奔施禅院而去。
目送他离开，玉容在心里骂了一句：狗男人。
接过云见递上来的茶盏，漱了漱口，捏起一颗蜜饯放进嘴里。
雪见疑惑：“以往小姐发旧疾，只需用热手炉暖一暖便好，今日怎还需吃药？这药闻着苦涩，吃完满屋子都是药味儿，您可受得住？”
玉容笑的神秘，勾了勾手指，小声道：“这些都是补气血的药，闻着苦却大补，百益无害。至于你说味道不好闻，正好可以把杂碎们挡在外头，省的咱们出手。”
雪见和云见眼前一亮，似乎有些揣度了她的意图。
玉容顺势躺下，吩咐道：“传我的话，就说我这阵子体弱身虚，不宜见客，外人一律不见。”
“不见外人，如何立威？”云见一脸疑惑。
玉容抬手在她额头轻轻戳了下，嗔怪道：“傻丫头，咱们作壁上观，只需看戏便好。回头这院里的狐媚子和白莲花，自会跳出来现原形。暂且让她们自己斗去，咱们到时坐享其成。”
云见眼前一亮，夸道：“都说将门虎女，这话果真没错。以前侯爷常说您行事鲁莽，不善谋略，看来是错怪您了。您把三十六计用到后宅，将来必是唯一的赢家。”
两个丫鬟以为玉容只是安于宅斗，谁也不知她心里暗藏着一盘大棋。
雪见和云见两人重拾信心，给玉容掖好被角，方才手执烛台退了出去。
玉容躺在床上，脑子里飞速转着。
她的目的不单单是跟谢茂川和离，而是暗中断了他的前程，以防他日后对玉家构成威胁。
想来想去，唯有从江柳心身上下手，方才能把谢茂川直接拉下水。
只是，江柳心夫家姓氏名谁，家住哪里，她尚且不知，需要打听之后，才好下手。
窗外秋雨淅淅沥沥，玉容只觉得寒气逼人。
她唤了声雪见，让再拿一床被子进来。
云见手执烛台引路，雪见抱着被子进来帮玉容盖上。
“咱们小姐也是可怜，以前身子骨多壮实，连侯爷都夸她不常生病呢。可自那次之后，每到阴雨天便犯病，实在让人恼火。”
她所说的那次，是玉容及笄之前，跟着二哥和一众富家子弟围猎赏秋，不小心落水的事儿。
玉容翻身朝内，只觉得脑袋更疼了。
雪见自顾自还在抱怨：“那次您落水真是吓死人，大夫说，若再耽误片刻，只怕命不保已。您这几年，每到阴雨天气便犯病，怎么也养不好，可见还是留了病根的。”
云见忍不住好奇，问道：“小姐，您真的记不起来了吗？因何落水，又是被何人所救，真的一丝一毫也想不起来了吗？”
玉容嗯了一声，显然不想提及这个话题。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收拾妥当退了出去。
玉容叹了口气，心里自嘲：大约我命格如此，与水相克，几次三番落水。以后当远离湖泊河流，方能保平安。
她昏昏沉沉陷入梦乡，一道熟悉的声音越来越响亮。
“把手给我！屏住呼吸，不要乱动，我一定能把你救上去。”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一个身姿矫健的人影，向她游了过来。
那人救了她一命，却未留下姓名。若有幸再相遇，一定要向他当面道谢才行。
玉容在梦里暗暗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