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那里有个小花园，大树参天。树下，有个女孩子在摆摊。好像卖的是女生的项链耳环一类的小东西，时间还早，又下雨，摊位前冷清得很。张其瑞在这边站了半个小时，那女生没有一桩生意。
“喂！站住！”城管在后面大喊大叫，不过也是做做样子。见那个女孩子跑远了，他也转身上了车，骂骂咧咧地开着车走了。
靠近大学了，生活气息就浓了许多。街边都是各种小店，卖衣服的，卖吃的，卖书的。没课的学生都在网吧里打游戏，两个女孩子从老板手里接过奶茶，转身看到张其瑞，立刻挤眉弄眼、窃窃私语起来。
“不用麻烦了。”刘静云忙摆手，“那厂子偏远，我和小赵打的过去就行了。”
张其瑞送走了刘静云，转头跟助理要了一把伞，说去附近走走。
他点起了一根烟，慢慢抽着，沿着行人道往西走。也没想去哪里，就是觉得胸口有点闷，想出出气。
“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这是我家的酒店，后天有个小会议包场，我来看看准备工作。”
刘静云叹了口气，她了解张其瑞的性格，看着温柔斯文的人，其实最是刚强独断。他决定的事，旁人反对是没用的。
“在国外呢？过得怎么样？”
这一晃都多少年过去了。当年一起抽烟，一起偷偷看黄|片的交情呢。如今碰了面，笑容都是不真诚的。
眼睛有点酸。
张家的司机把车开了过来，是辆黑色的奔驰。刘静云拉着小赵同张其瑞道过谢，匆匆上了车。张其瑞一直安静地看着，可是小赵就是觉得被着个帅哥盯得后背汗毛一根根倒立起来。长得这么好看，怎么性子这么阴冷啊？
初中那阵，一帮孩子背着大人偷偷学抽烟，还是孙东平那小子从他爸那里摸来一盒红塔山。第一次抽，大家都呛着了，咳得厉害。咳完了，又彼此嘲笑。
刘静云脸有点红，忙点了点头。
刘静云不大自在，忍不住低下头，摸了摸耳垂。张其瑞看在眼里，心里也是一紧。
车开动了，刘静云似乎松了一口气，揉了揉鼻梁。
这附近往东是写字楼区，往西有大学和中学。这个点，上班的，上学的，路上没有什么行人。
忽然一辆车开到路边停了来，那个女孩看到了车，吓了一大跳，立刻把地摊一卷，往身上一背，撒腿就跑，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好巧。”张其瑞算是发自肺腑地感叹了一句。他和刘静云这两次碰面，都真的好巧。
过去的无数片段倒带一样在两人的脑海里飞速地播放着，那么多零碎的事，似乎没一样值得留念的，可是这么些年来，就是怎么都忘不掉。
张其瑞皱起了眉毛，想起了什么。
“哦，”张其瑞手插|进裤子口袋里，“你家里人呢？我去年见过了刘校长，看着还不错，就是不知道你妈身体好点了没？”
刘静云顿了顿，才说：“也就是读书和打工而已。”
张其瑞无声地笑了一下，眼角眉梢都透着尖刻的讥讽和不屑。不过刘静云还低着头，没有看到。
刘静云点了点头。
“我路过，躲雨。”刘静云话说得不怎么流利，当年学生辩论会上口若莲花把对方压得抬不起头来的那个女孩，居然也有今天，“那个……要去印刷厂里走一趟，结果遇上汽车追尾。这大雨天的……你是……”
“喂，陆少，是我……哪里，你忙，我不好打搅才是……是这样的，我曾托付你帮忙照顾的那个女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张其瑞看着比她要从容许多，像个老同学一样，问道：“听说你在出版社工作，怎么样，出国这么久，回来还习惯吗？”
“老样子。”大概是受对方的影响，刘静云也放松了些，“我打算近期把她接来好好检查一下身体。我后来也听我爸说了，老头子使劲夸你呢，说你有孝心，还知道回去看望老师。”
啊，原来如此。记得他家以前就是开酒店的，似乎不是叫这个名字，大概后来改了吧。
这个小动作，还是那么熟悉。当年他第一次拉她的手的时候，她也是这样低着头，摸了摸耳垂。那时候两个人都有些慌，触电般的感觉是两个人都陌生的。心跳加速，手心出汗，还没亲吻，就神魂颠倒。
“其瑞，是你呀。”刘静云先开了口。
刘静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张其瑞。她上次在宴会上见到张其瑞都还是个意外。虽然事后她也想着什么时候抽空私下见一面，彼此把话说清楚的好。过去的往事在彼此的心里都是一道抹不去的风景线，回想起来始终觉得不枉少年，没有辜负那段时光。只是，如今她已是别人的妻了。
唉，真是尴尬死了。
刘静云忙道：“都挺好的，老板也不苛刻。”
张其瑞像是能读人心似的说：“八年前改的。我爸出了车祸，算命的说了一通，就改了酒店名字了。”
张其瑞冲属下点了点头，员工们纷纷散去，小赵也赶紧走了开来。
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了手机，拨了一个号。
张其瑞撑着伞站在街角，一动不动地望着马路对面。
“外面雨好像已经小了。”张其瑞说，“这样帮，我叫司机送你去厂里好了。”
“既然偏远，我自然更不放心了。有司机送也安全点。”张其瑞语气坚持，不容反对，立刻就吩咐助理叫司机开车过来。
张其瑞也很快就看到了刘静云，嘴里说的话不由一顿。职员们疑惑地看了看这两人，小赵也敏锐地从这眼神里嗅到了不一样的暧昧气息。
“没什么。”张其瑞说，“有空大家出来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