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在袈裟男人还没有进入甜品店内的时候,小鹿知穗就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一道透过落地玻璃窗的隐晦打量。
不过在察觉到这股咒力波动并不是来源于诅咒之后，她的神经就稍微放松了些。
大概是东京辖区的咒术师吧。
虽然她已经进入高专学习了一段时间，也执行过了几个任务,但目前和咒术界人士的接触还只停留在校园内，出门的时候一般也会由五条悟陪着。
在亲眼确认了她目前的实力,也就是那次祓除特级之后，五条悟才开始放手不再将人一直护在身边。
而在那之后,满打满算小鹿知穗也才独自出行了两次,也还没有过和其他咒术师组队的经历。
难道是在这附近出任务的人吗？
她有些好奇地转眼朝着窗外看去,只来得及瞥见一点飘起的黑发和衣摆,就听见身后不远处的店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自顾自地落座。
不知道为什么，当看见这个黑发男人嘴角亲切的微笑时，小鹿知穗身体里小动物的雷达不禁疯狂鸣叫了起来。
她并没有表现出来,甚至还继续吃了口高脚杯里的冰沙。
无论是鹿还是鼠都是善于忍耐和观察的动物，而且因为弱小，能够更加敏锐地察觉到来自食物链上层统治者的气息。
当男人一步一步接近她时,小鹿知穗的身体就不自己地紧绷了起来,而人一坐在她对面就看得更清楚了。
尽管他收敛了自己身上的气势,那股在血脉里涌动着的咒力和压迫感却躲不过她的眼睛。
很强，非常强。
除了五条老师之外,大概就只有乙骨忧太能和他相比较，而他们两个都有着特级的称号。
可……她记得现在咒术界现存的特级咒术师应该只有三个人才对？
一边在心里思索着，她动作自然地几口将最后一点冰沙吃完,对面的男人像是在等她结束一般一直笑眯眯地不说话。
“你就是小鹿知穗同学吧？”他率先开口道。
小鹿知穗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反正这个人自然已经找上门来,肯定已经确认她的身份了。
于是她非常直接地问道：“你特意在我落单的时候出来和我见面,是有什么事吗？”
男人狐狸般的眯眯眼微微睁大了些，似乎没想到她是这样的性格，露出了些许意外又感兴趣的神色。
他说：“只是有点好奇，想看看被悟保护得这么严密的学生是什么样子。”
说谎。
小鹿知穗的嘴角下落了零点几毫米。
通常只有五条悟才能察觉到她这么隐晦的情绪表达，但眼前这个男人却似乎也隐约感觉到了她对这个回答并不是很满意，果断换了一种口径。
“当然，我也对小鹿同学的能力很感兴趣。”
“世间第二个六眼，能够使用御三家的祖传术式，本身咒力也十分庞大……这些加起来有多么的特别，应该不止一个人跟你感叹过了吧。”
他将靠近他那一端的草莓奶昔推到了小鹿记知穗的面前，还体贴地转了下杯子让吸管口对准她的方向。
“拥有这样的力量，小鹿同学有想过将来吗？”
“什么意思？”
“如果继续保持现状的话，你将会变成咒术高层眼里的第二个‘五条悟’，而你的老师尚要受他们钳制，你觉得自己的待遇会比他更好吗？”
男人语调轻松地帮她谋算着未来，逐字逐句都暗藏刀锋。
“不仅要和越来越强大的诅咒殊死搏斗，还有提防身后不时捅来的刀子……而这样奋斗一生的结果仅仅只是为了救下那些没有咒力的猴子。他们不会知道更不会感谢你的付出，甚至反而会仇视我们这些异类。”
“这样，不觉得很不值得吗？”
本来一直波澜不惊的小鹿知穗在听到‘仇视’二字的时候，放在桌下的手指轻轻一抽。
她面无表情地偏了偏头。
“你想说什么？”
男人微笑，看起来像一只狡诈的狐狸，一点点试探着猎物的底线。
“悟那里不适合你，小鹿同学。你的舞台应该在更大的地方，比如——”
他伸出的手转了一圈又抚上了自己的胸口，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自我安利起来。
“我的身边。”
小鹿知穗默默地往椅背上靠了靠。
她现在其实很想抬屁股就走，但碍于没有从男人身上感受到恶意，而且她点的东西还没吃完，所以只能勉为其难地继续坐着听对方说一些她不太懂的话。
不过，她也有一件好奇的事。
“你认识五条老师吗？”小鹿知穗问道。“而且你到现在都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
这个问题让男人的眼睛弯了弯。
“我的名字是夏油杰。”
“至于和悟的关系？大概算是挚友吧，不过现在已经因为理念不和分开了。”
小鹿知穗手里的银匙一个没拿稳落到了瓷盘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挚友？”
从坐下开始第一次感受到少女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但夏油杰并不怎么喜悦，反而在心底叹了口气。
果然和调查来的一样，对悟有种远超越于其他人的感情吗？
说服的难度提升了啊。
他保持着微笑，手指不自觉地点着大理石的桌面。
当夏油杰第一次听说五条家主订婚的消息时着实吃了一惊，再得知对象是他的学生，而且年仅十八之后更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笑了好久。
在他和五条悟的关系上，夏油杰没有撒谎。他们在学生时代的确是感情极为深厚的挚友，而就算他们当时自称最强，每天忙于奔波祓除诅咒，男子高中生之间也必然逃不开那个话题。
所以夏油杰是十分清楚五条悟喜欢什么样的女性的。
于是当他第一眼看见他派人费劲千辛万苦才拍下来的那张照片上的女孩时，第一反应是：这么几年过去，记悟的喜好变化得这么天翻地覆吗？！
等他冷静下来之后，联想到女孩的能力和咒术界目前的形式又恍然大悟。
啊，是为了保护那个孩子吧。
但等到他看到小鹿知穗的这个反应，不禁心底一震。
……莫非，他们是真的？
几秒之内转了好几个念头，表面上夏油杰还维持着对小鹿知穗发出邀请的动作。他并没有期待可以一次成功，此行只是为了让他真正面对面地和对方接触一次，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资料上没有的东西。
现在看来倒似乎收获了些其他的东西。
夏油杰在心底一哂，毫不犹豫地腹诽着自己一把年纪还恬不知耻诱拐年轻少女的挚友。
——浑然不觉自己现在的行为和对方没什么两样。
而小鹿知穗在缓慢地消化完他给出的信息之后，摇了摇头。
“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所以我拒绝您的提议，夏油先生。”
夏油杰遗憾地笑了笑，似乎没有继续劝说的意思，让小鹿知穗的感官稍微好了那么一些。
“虽然没有得到我想要的回答，但今天和小鹿同学的聊天很愉快。”
他半抬起身。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之后有机会……”
就在夏油杰礼貌道别的下一个瞬间，两人周围的光线突然一暗。
一个身影不知从哪里窜出来趴在了两人座位旁边的落地窗上，一张俊脸被挤成了颜艺的样子还在努力紧贴着玻璃往里看。
“小～鹿～有没有想老师啊！”
他张大口型，荡漾的声音透过玻璃传了进来。
夏油杰：“……”
小鹿知穗：“……”
“先生请不要这么趴在我们的玻璃上！”
一分钟后，高大的白发男人被满脸为难的服务生小姐请进了店里，他和夏油杰进来的时候一样，自顾自地就坐在了小鹿知穗的这一桌。
当然，他没有坐在女孩的对面，而是挪动着屁股将人往里挤了挤，然后坦然地和小鹿知穗并排坐在了一起。
“杰，好久不见。”
他舒展手臂横在身后的沙发上，将灰发少女包围在自己的身体范围内，是一个极具占有欲的姿势。
夏油杰意味不明地冲他点了点头。
“的确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重逢。”
“要不是我和小鹿心连心，这次就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我的学生了。”
五条悟rua了一把女孩的头毛，随口抹黑道。
“不管这家伙说了什么话都不要相信，当初在学校里他可是出了名的能说会道，人称少女杀手～”
夏油杰微笑。
“不要编造这种没有边际的谎话。”
但小鹿知穗似乎相信了五条悟的话，虽然看不见绷带下的神情，但微微张开的嘴巴仔细分辨却带了点惊叹的意味。
“……”
“……我只是对悟的未婚妻颇为好奇，记偶然碰见了就想着进来聊几句。”
夏油杰试图扳回一局。
“不过我记得你读高专的时候喜欢的好像完全不是这个类型，但既然定下了就收收自己的脾气，如果还像从前对待那些跟你告白的女生一样的态度可不行。”
“而且……”
他的视线在脸色略黑的五条悟和抿着唇的小鹿知穗身上扫过。
“订婚了还互相称呼姓氏，是不是太生分了点？”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五条悟拉着人就从卡座上站了起来，呲着牙对夏油杰露出一个不太友好的笑。
“下次再偷偷接近我的未婚妻，可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你了。”
黑发男人好整以暇地对他摆手道别。
“我期待着。”
——
“所以五条老师喜欢的类型是什么样子的？”
小鹿知穗锲而不舍地问道。
出了甜品店两人就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牵着她的人从一开始健步如飞到逐渐像散步一样悠哉悠哉地走。
“那么久之前的事，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别听杰那家伙瞎说。”
这是五条悟第三次敷衍过这个问题。
事不过三，虽然小鹿知穗还是很想知道问题的答案，但明白他并不想回答，于是还是闭上了嘴。
“……他对你说什么了？”
小鹿知穗看着五条悟的背影，一五一十地将两人的对话重复了一遍，最后听到她斩钉截铁地拒绝时，前方传来了一声嘲笑。
“就该这样！下次被他插着空找到你，一句话也不用多说直接走就好。”五条悟苦口婆心地教育道。
小鹿知穗听话地‘嗯’了一声，得来了一个奖励的摸头。
“放心吧，虽然不想承认他说的大部分都是事实，但那些都不是小鹿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
他的笑容坚定又强大。
“老师会改变这一切。”
小鹿知穗仰头看着他半晌，然后从对方握着自己的力道中挣开，用力地反握了回去。
“我相信五条老师。”
所以不论是夏油杰说的，被诅咒伤害被咒术界被刺被普通人仇视，她都不那么害怕。
因为那些都抵不过五条悟这一个人对于她的意义。
小鹿知穗小跑几步和五条悟并排走着，像小学生手拉手一般，边走边被人带着甩起手臂。
五条老师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于是她决定再问一个问题。
“老师……为什么一直都只叫我的姓氏？”
话说出口的时候她忍不住紧张地低下头，生怕听到那个被她猜测了许多次的答案。
头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一双手将她的脑袋撸起来，正对上男人刀刻般的下颌线以及脸上的笑颜。
“因为什么呢？”
他捏了捏小鹿知穗懵懂的脸。
“当然是因为，‘小鹿’念起来超级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