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杨开的回忆(2)
“哥哥,你真的很棒。”杨开无限憧憬:“但我想说的是,我一定要超过你呦!”
走?从看到敌人上山的那一刻起,杨开压根就没想到过要走。当杨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甚至产生了一丝怀念,怀念起幼时的时光,那时候的哥哥,和现在一模一样,每次最先考虑的,都是他这个不成器的弟弟。
“情况不妙了……”杨开蹙起了眉头。
很显然,杨开就是这种人。
“出什么事了?”
“啊!”脑袋疼痛欲裂的杨开陡然从床上翻起了身子,右手按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等缓和了一阵之后,他才发现,此时此刻,哥哥杨卓以及那些个因自己而死的冤魂通通不见了,而他也不在白面具的卡车上了。
或许是天赋使然,外加上非常年代对于人才的紧缺,使得杨卓的仕途之路异常平坦。以至于才刚刚二十出头,杨卓的个人档案就摆在了中央政府几位大佬的办公桌前,据说连蒋委员长都曾经在某个非公开场合提及过他的名字。
听到声音,杨卓惊讶的回过头来,可还没等他彻底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便感觉到了一个硬物顶在了自己的腰间。
情报部的特派员还剩下三人,而士兵,就只有杨开和那个伤员了。
“什么时候动身?”
“有证据吗?”杨卓鼻翼一抽。
“这只是最坏的打算,但我相信你,因为你很出色!”
人都是有妒忌心的,每到这时,杨开的心里都有那么一丝隐隐的不舒服,但这种感觉很快就过去了。因为哥哥杨卓对自己从来都很好,就像小时候自己无论惹了多大事儿,他总是毫不犹豫的挡在前面那样。
说到这,杨卓自顾自的露出了一抹微笑:“因为每当我遇到坎坷的时候,都会想起自己时刻守护的人,父亲,母亲,还有你这个可爱的弟弟。也正因为那份执着,才让我重新焕发起斗志,继续迎难而上,不管前方的路多苦多累……”
“好!”
杨卓是大校军衔,杨开只是个上等兵,但在弟弟面前,杨卓从未摆出过任何官场上的臭架子,哪怕是一回。
有的人,在没有理想的时候,会慵懒,会无所事事,可一旦找到了奋斗目标,就会陡然激发出自身的潜力。
在全体解散之后,杨开被长官单独召到了一个黑暗的角落。
护送人员一死一伤,杨开也渐渐地明白了一路上为什么的他的右眼皮总是跳个不停。
“教官……”所有人心头一震。
后面是绝路,而前面则有二十余名身穿黑色军服的男人,徐徐而上。在他们看来,这几个从一开始就挣扎到现在的猎物,已经得手了。
“弟弟,你要记住。朋友可能离心,同僚可能倒戈,但家人,永远都是你人生中的避风港,即使你官运亨通,即使你遍体鳞伤,到了末了,还是要回家的。”
“我……”杨开的瞳孔猛地后缩,肩膀也开始剧烈抖动起来。
“对了,瞧我这记性。补充一条,这周末是考试时间,到时候你们会以抽签的方式随机决斗,胜利的条件是:杀死对方。所以你们,最多只能活一半。”
战争就是这么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什么皆大欢喜。
周围都是茂密的森林,红色的火苗上蹿下跳。而杨开则专心致志的擦拭着一柄锋利的军刺。军刺有三个棱面,一旦刺入人体,就会造成大规模的出血,神仙难救。
“都现在了,还谈什么任务,眼下看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那天院子里的谈话,是杨开这辈子的第一堂人生课。
“听着,杨开!保证情报顺利送到。但绝不能让特派员落入敌人的手中。无论发生任何事,你的任务都是死守住情报,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吧?”
等杨开回到军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喝了酒,作为一名军人,杨开通常是滴酒不沾的,除非他特别的失落。
“一个字:逃。往前面走是不可能的了,估计前面的路上早布下天罗地网,我们寡不敌众,插翅也难飞。只有试着沿来路返回吧!”
“做梦!”杨卓怒骂道,说完,他挺身拦在了杨开的身前,悄悄地说道:“不要管我,快走!”
“不出意外,我们的行踪路线,被泄露了。”
情报部办公室里,到场的还有四名和他同时回国的交换生。一名头顶大盖帽,身穿墨绿色军装的长官在说明了保密事项后,便开门见山的阐述了此次任务的内容:护送!
“活着的,还有谁,报数!”半山腰的岩石边,杨开一边给旁边的伤员上绷带,一边发问道。
“好!”
从那时起,杨卓在杨开心中的位置再次发生了逆转,由顶缸的变成了榜样!
“杨开,你……你……”
“言归正传,这次任务的机密程度想必大家已经心知肚明了,这关系到我国民政府打击日伪军的一个重要的举措,你们到达指定地点后,会有那边秘密潜伏的军统间谍和你们互相交换新的摩斯电码,事情成功与否,就看你们的了。整个情报的传递,由杨参谋负责,而护送任务,则是由这位杨开小兄弟负责……”
护送两个字,说着容易做起来难。从南京到苏州,要是往常,倒也没什么。但眼下的关键是,以蒋介石为首的中央军政府已经和汪精卫为首的伪军政府彻底撕破了脸,想要顺利完成任务,就必须跨越来自伪军的层层封锁,才能到达目的地。这又谈何容易?
第二天,众人就出发了。但坐在吉普车上的杨开并不知道,之后所发生的事儿,竟会成为他一辈子噩梦的根源。
“投降吧!”为首的黑衣男人,淡淡的说道。
“什么?!”在场诸人齐齐发出了一阵惊呼,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纷纷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错愕。
“听着,杨开!”长官的脸阴晴不定:“保证情报顺利送到。但绝不能让特派员落入敌人的手中。无论发生任何事,你的任务都是死守住情报,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吧?”
杨开没说话,只是将手中的一枚标志丢了过去,杨卓伸手接过。
虽说有些话,以杨开当时的年龄,想要彻底消化还是比较有困难的,但从那一刻起,他认识了另一个杨卓,一个真正的杨卓。
而此时,长官的话亦是如在耳畔。
“别做这个动作!我已经是大人了,是大人了!”杨开不忿。
“还有救没?”杨开怒喝。
“加油,我等着那一天到来。”杨卓说完,习惯性的上前摸了下杨开的脑袋,平头上有些毛刺,扎的他手直痒痒的。
不管怎么说,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汗珠,顺着杨开的额头夸张地流下,杨开的脸瞬间变得铁青:“他们已经来了!”
“怎么说?”杨卓似乎猜到了些什么。
当拿到‘柏林军事学院’的交换生资格证书时,杨开笑了,他突然感觉自己很男人,更对杨卓,这个间接改变了自己一生的哥哥,感激万分。
虽说当时的杨开混得还算可以,但毕竟只是个握枪杆子的武夫,在杨卓这个闪光灯面前,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偶尔被人想起,也仅仅是加上那么一句:‘哦,原来他就是那个杨参谋的弟弟呀!’
就这样,杨开来到了异国他乡的德国首都柏林,在这个被法西斯专制统治的国家,他学会了一个职业军人所必须拥有的技能——杀人!
军事训练的时间并不长,仅仅只有三个月而已,但这三个月对杨开来说,却是生不如死。
“就是现在,所有人,丢掉东西,全部往东边跑!”说罢,杨开端起枪,对着密林里连开了两枪,其余几个士兵亦是一脸正色的掩护起来。
只有杀死别人,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不管对方是谁。这是威廉的最后一课,之后,这个魁梧的德国佬就去吃自己的烤火鸡去了。
在这三个月里,他学习了刺杀,格斗,狙击,爆破,潜伏,谍情等各种实战技巧,也认识了独眼龙等日后教导队的袍泽。唯一的遗憾就是,在走出基地的时候,原先的五十名学员,只剩下了十五人。而余下,全部都进了棺材。
挡在自己前面的人越来越少,甩在自己后面的人越来越多。
“你觉得要是没有风声,汪精卫会把自己麾下的精锐:黑云部队派到这种穷山辟野吗?”杨开冷笑。
“是的,我很清楚。”杨开喃喃自语。与此同时,一道寒光从他的手中跳出,站在他身边的两名特派员呻|吟一声,便捂着喉咙倒了下去。
“听说在你们中国有一种打斗的艺术,你们称之为功夫,但很抱歉,那个我不会教给你们;其他的所谓漂亮架势,我也不会教给你们……我能教给你们的,只有杀人的技巧!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杀人技巧。明白了么?”
隔壁的房间里,几个简装的中年男人正聚在一起相互商谈,听见门响,这才转过头来,当看见左边那个人时,杨开的心明显一颤,那是他的哥哥:杨卓。
从敌人的尸首中,杨开也了解了他们的身份。
基地里,威廉教官一身灰呢子大衣,看着这群稚嫩的年轻人,饶有兴致的笑了。
“杨开,是你!”杨卓的声音充满了惊讶。
在他看来,杨卓并不只是榜样,更是竞争对手。自己一定要比哥哥强,在校场,在军事考核上,杨开不断地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去证实这句话。
“慢着!”就在众人匆忙收拾的时候,杨开陡然伸手叫停。
“那就别管了,快走”杨开咬下烟雾弹的引线,狠狠地丢了出去,顿时,大股白烟涌上了半空……
“哥哥,你看见了吗?这只是个小小的惊喜。”
“这次任务的保密程度,可靠吗?”沉吟了片刻,杨开抬起了头。
“哥?”
“哦?呵呵。看来我的弟弟,终于长大了。”杨卓再次开怀而笑。
杨开觉得自己时来运转,因为回国后的第二个星期,他就接到了情报部的密函:火速准备,二十分钟后前往指定地点参与任务。等级:机密。
于是在父母双亲,乃至所有外人看来,杨卓就成了杨家崛起的希望,无论走到哪里,杨卓都是大家瞩目的对象。
开始的路途还算顺畅,有惊无险,但自从到达了汪精卫的领地之后,小队就遭到了大批不知名武装人员的攻击。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相对宽敞的房间,蓝色的窗帘,低矮的橱柜,挂在床边的生理盐水瓶,再加上这身肥大的病号衣,这一切的一切,无不告诉杨开,自己是在医院,而且还是个豪华病房。
“那任务?”
因为他曾悄悄地告诉自己,他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这些东西,都是摆给外人看的。有的人,你不对他狠,他就会骑到你头上拉屎撒尿;有的人,你不先收拾了他,他就会调转枪头来收拾你。宦海浮沉,身不由己呀!但不管再怎么变,家人都还是家人。
“废话少说,开始吧!”威廉残酷的笑了。
灰白的空间里,突然多出了一只血红的眼睛,它俏皮的眨了眨。而先前仿若幽灵般的杨卓,则和那些看不清面目的黑影一起,慢慢的朝着缩成一团的杨开聚拢起来,紧接着,他们伸出了一双双冰冷的大手,露出一片片黑色的指甲,然后,狠狠地掐了下来……
一声惨呼从林中传来,与此同时,无数颗子弹穿梭而出,当场就将一名特派员打的倒飞而去。
“咦。原来大家都认识,那么我想,这次任务大家就更为融洽了。”长官说完,便展开了手中的地图。
“死……死透了。”一名士兵哆哆嗦嗦的从死者的鼻下抽回了手。
杨开十六岁入伍,十八岁进黄埔军校,那个时候,哥哥杨卓已经毕业,并节节高升,很快就成为了黄埔军校情报科的代理参谋。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既然你们进来了,一切就得遵守我的安排。好了,第一课:人体刺杀训练。”
这是一个小时前的战斗中,他从一个敌人手中夺过的,对方想要了结自己,却被自己刺破了心脏。
“对不起,哥哥。”杨开痛苦的闭上了眼,右手推下:“为了职责,我必须杀了你!”
鲜血,将地面染得通红。
“除了你们,整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下该放心了吧?”长官笑着挥挥手:“走,去隔壁房间,我和你们介绍下这次要护送的几名特派员。”
“现在就走。”杨开匆匆的将军刺插入裤管,抓起了步枪:“走的迟了,就谁都走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