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小妹
又在旌德郡待了一天后，大部队便接着启程了，一路上也没什么大事发生。
逛完十个郡县，已是一个月多之后了。
“可都收拾好了？”苏明烟问翠儿。
“小主儿，咱们走吧！”翠儿点头道。
苏明烟带着翠儿刚要准备下楼，却被一名太监通知，启程日期延后一天。
一问，才知道是王昭仪怀孕了。
苏明烟赶忙带着翠儿，到了王昭仪的房里，与她一同前去的还有徐婕妤、万怜儿、吴贵人。
贵妃也在，皇帝坐在圆桌旁，沉着一张脸，显然并未把王昭仪怀孕的事情当做一则喜讯。
“禀老爷，王昭仪确为喜脉，已有一月有余。”太医是个审时度势的，见皇帝不高兴，也没敢表现出什么，如实禀报道。
皇帝摆了摆手，太医很有眼力劲的退下。皇帝起身，走到床边，俯视着床上脸色虚弱的王昭仪，薄唇轻启：“此事，朕会弥补你的。”
王昭仪强撑着坐起，冲皇帝行了个颔首礼：“臣妾谢皇上。”
皇帝出去了，其他闲杂人等也陆续出了去。苏明烟赶忙过去坐在床头，“姐姐，你还好吧？”
王昭仪抿着笑摇头：“我没事，我早就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局等着我，所以我没什么的。”
徐婕妤站在苏明烟旁边，无悲无喜的看着王昭仪，问：“你怎么没喝药？”
“也怪我自己，那晚被折腾狠了，累得在房里睡了整整一天，后来事多又忙，我心里也压着事儿，忙来忙去就给忘了……主要是我也没想到我会一次就中招。”
“你后来不是还和皇帝同房好几次？他怎么就断定不是他种？而是互换的那个男人的种？”万怜儿犀利、又毒舌的道。
“他不会的，”王昭仪话音淡淡的，却带着笃定，“皇嗣血脉不容半点混淆，他不会允许不确定性的存在。”
“说白了，就是他也嫌丢人呗。”万怜儿再一次犀利发言。
吴贵人拍了下万怜儿，无声示意她少说些。
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她们几个都和吴贵人打成一片了，又是在宫外，没太多的规矩约束，也就没分什么品阶，都是当姐妹在相处。
不管怎么样，这事儿都已经成定局，说的多了也只会徒增悲伤和凄凉。
王昭仪喝了太医送来的药，在几人的目光注视下，肚子渐渐绞痛，又在跑了几次茅厕之后就算结束了。
“其实我还挺庆幸的，只是一个月就发现了，要是再晚个两月到宫里才发现，那我可就真的要丢大脸了。”王昭仪拉完肚子后，脸色变得苍白，嘴唇也泛着白色，气色不大好，扯着嘴角笑的很勉强。
苏明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紧紧握着王昭仪的手，默默的鼓励着和安慰着。
万怜儿坐在床尾，翘着二郎腿，悠闲的晃啊晃，漫不经心的道：“这里又没别人，不用故作坚强。”
这句话一下子击破王昭仪内心的防线，她嘴唇剧烈抖动着，眼泪大颗大颗的坠落，偏头哭的狼狈不堪。
苏明烟心疼的将人揽进怀里，王昭仪趴在她膝盖上，抽泣着哭出来声，哀伤与无助化作泪水，染湿了苏明烟的衣裳。
一屋子的人，谁都没有说话，一直陪着王昭仪到了天黑，在王昭仪情绪稳定后，先后离开了。
苏明烟安抚了下王昭仪，也要回自己房间，却被王昭仪拽住手腕，被用一种几乎是哀求一样的语气让她不要走。
“陪陪我，就一晚上，好不好？”
苏明烟当然是好，王昭仪对她好到没话说，她本来也对她放心不下，叫翠儿去点了一些清淡又有营养的汤食送上来。
哄着王昭仪喝一碗汤，吃了半碗粥，苏明烟才拿起碗吃自己的那一份。
看到苏明烟大口大口的吃饭，王昭仪被感染的又吃了小半碗的粥，还有一块糕点。
能吃就代表稍微恢复了点元气，苏明烟吃饱以后，又陪着王昭仪坐在窗边聊了会儿天，随后洗漱上了床。
“这还是第一次和姐姐你盖一个被窝，姐姐你的被窝好香～”苏明烟脑袋露在外面，小手捏着被子，眼睛黑亮黑亮的，清澈见底。
“哈哈哈……我宫里的被窝更香，回头你要有兴致，可去我那里留宿。”王昭仪逮着机会发出邀请，笑声软绵绵的。
“要去要去！”苏明烟点头像小鸡啄米，眼里的雀跃根本藏不住。
王昭仪被她可可爱爱、又傻傻憨憨的模样，给逗得笑了起来，眼里漫上了笑意，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心里奇迹般的很沉静。
兄长拿她的后半生来换族中子弟的高迁，皇帝拿她当作取乐的工具，她该恨那两个人的，可这一刻她却什么都不想去想了。
心里要是充满了仇恨，她恐怕很难像现在这样笑得出来了。
王昭仪双手枕着侧卧，凝视着苏明烟。
这个她一直觉得笨笨的小丫头，总是有种让人惊讶的力量，不论是被皇帝误会和二皇子有染，还是被皇帝连续践踏尊严两次，都没有把苏明烟打败，真的很厉害。
或许她该学学苏明烟，该吃吃该喝喝，有事不往心里搁的生活态度。
这样的话，
她大概也能收获快乐了吧。
“姐姐，虽然活着没什么意思，但死了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所以咱们得努力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尝到各种各样的滋味。”苏明烟冷不丁的道。
王昭仪怔愣了片刻，噗嗤笑出声：“你是又饿了吧！”
苏明烟嘿嘿笑：“被看出来啦？”
王昭仪抬手，温柔的摸着苏明烟的脑袋，眼里闪烁着盈盈秋光，话里满是回忆：“我有个妹妹，小时候发高烧烧坏了脑子，从那以后就变得呆呆笨笨的，我在进宫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转眼都这么些年了，也不知道她在下面过的好不好……”
下面？苏明烟一下子抓住关键词，斟酌着措词的问：“姐姐，那个……”
“她去世了，在五年前。
听我兄长说，大晚上她偷摸儿的跑出去玩水，第二天被府上的人发现已经淹死在湖里。
家里本就对有个痴傻嫡次女感到丢人，小妹的尸体被草席一裹，挖了个坑就给埋了……
这一埋，直接就埋掉了家族十多年的耻辱柱，他们一定高兴坏了，因为还没过半月，家里就迎进门了一位嫂子。
他们真的坏透了、也蠢透了，这么拙劣也就算了还丝毫不掩饰。小妹怕水，从小就怕，府上的下人都知道，所以……你懂吗？”
苏明烟点了点头，所以王昭仪的小妹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其目的，就是为了给即将进门的新妇，扫清碍眼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