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雪之下雪乃
门外，雪之下雪乃已经从警察和校医务室回来，静静地倾听着他人的对话。她倚靠着冰冷的墙壁，内心突然有所感触。那个人，竟然真的因为她而出现。
尽管平冢老师也曾为她引发误会并付出了巨大代价，这让雪之下雪乃深感感激。但那个从她姐姐那里赶来、甚至不惜冒着被车撞的风险为她战斗的学长，也让她的内心变得五味杂陈，再坚硬的心也不得不感到复杂。
雪之下雪乃仰望着天空，只见洁白的雪花再次缓缓飘落，夜晚的天空因此更加美丽，而这正是危险与美丽的共存之道
雪花晶莹剔透，雪之下雪乃围着围巾，跟随李炎离开主教学楼，而平冢静则继续留在学校值守，她打算将仓库损坏之事归咎于老鼠所为，学校如何追查那是学校的事，估计也找不到更好的解释。
“警察做完笔录后，没顺便送你回家吗？”李炎好奇地看着雪之下雪乃问。
“是的，我已经告诉警察了，让你送我回去就好。毕竟，按照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无论如何衡量，你的战斗力都要超过十名警察，所以由你护送我是最安全的选择。”雪之下雪乃神情自若，坦率地回答。
李炎挑了挑眉，看向雪之下阳乃的妹妹，觉得这对姐妹都不是易处之人，相当难以打交道。
“李先生，我姐姐那儿，知道这件事了吗？”雪之下雪乃看着李炎问道。
“嗯，是她先打电话告诉我你七点还没回去的事，我才警觉起来。你姐姐那时想亲自开车来找你，我现在已安排她在安全的地方等你。”李炎回答。
“是吗？”雪之下雪乃听后，似乎有心事，低声回应。
此刻天空灰暗，细雪飘落，李炎从平冢静那里借了一件白色夹克，虽单薄，但却让他多少感到一丝暖意。
“虽然这样问可能很唐突，李先生……”
雪之下雪乃沉思一会儿，终究还是鼓起勇气向李炎提出了自己困惑已久的问题。
“嗯？”李炎疑惑地看着欲言又止、明显有些犹豫的雪之下雪乃。
“这次突发事件，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即使出于善意，也会因为担心自己的生活被破坏、生命受到威胁而选择远离，这是常见且明智的做法。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你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来救我呢？虽然我知道你掌握了非常厉害的搏击技术，但如果对方有枪岂不是很危险吗……人都有私心，所以我真的很想知道你这样做背后的价值所在。这样问我的救命恩人的确不太礼貌，但我确实是在寻找你身上那个答案，你能告诉我吗？”
雪之下雪乃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李炎，提出疑问。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在夜风中轻轻摇曳，这位屹立在风雪中的美丽少女，眼中闪烁着明亮坚定的光芒，她的提问不含嘲讽，也没有质疑，只是纯粹地寻求李炎的回答。
“……你这么问，我还真不知道该怎样具体地向你解释。”
李炎略微犹豫，觉得自己似乎难以回答那些生活无忧、才智出众、反而经常思考生活哲理的资产阶级少女们提出的问题。
不过，李炎还是大致概括了自己的动机，回答道：“我只是觉得，如果不这样做，是不对的。”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虽然从小我就打架很有天赋，但这并非出自自愿，反而是无可奈何的选择。我没有家的温馨，连友情是什么滋味都没真正体验过。我和你不一样，你和阳乃小姐至少还能生活在健全的家庭环境中，而我，一切都在为自己而活……但是，越是在寒冷的地方，就越能体会到温暖的美好，所以我格外珍视那些真诚待我的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李炎脸上带着几分苦涩和微笑，但他的话语却像此刻飘落的寒雪一般充满了沧桑感：“你之前所说的那种明智的做法，在我看来，不过是一种手段罢了。聪明人用聪明的方法保护自己，但如果内心的出发点和实际行为不一致，早晚也会陷入迷茫。既然世界对你冷漠，为何不去尝试改变这个世界，让它变得更符合你心中的期待呢？如果自己都放弃努力，随波逐流，最终连自己都会厌恶自己。我们人类就是这样，只有在困境中去改变世界对我们的眼光，我尽力改变周围的形势，也算是改变世界的一种方式吧。”
“……”
雪之下雪乃惊讶地看着李炎，“改变世界”？这样的想法简直近乎痴人说梦，即便她手握再多的资源，也不会轻易说出这样的话。然而，如果不是亲历他这几天的表现，或许她只会一笑置之。但现在，在她的印象中，却无法否定李炎的这种理念，觉得他不是一个拿生活开玩笑的人。
那么，你已经改变了世界吗？”雪之下雪乃问。
“确实，如今我已经拥有了一些真挚的朋友，并且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在某些时刻，我在帮助他们的同时，也拯救了自己。至少，世界确实在按照我所期待的方向发生变化，现在大家都安然无恙，而这正是我希望看到的改变。”李炎微笑着看向雪之下雪乃回答道。
“嗯。”
雪之下雪乃静静地站立，沉默了一会儿后轻轻应了一声，接着继续前行。
李炎满面不解地注视着雪之下雪乃离去的背影，他不确定她的这种反应究竟是明白了还是没明白，有时候人与人之间观念的差异并非源自智商，而是源于阶层的巨大鸿沟。
“今天，非常感谢你，李老师。”
雪之下雪乃在这片校园雪景中安静地转身，露出了一个宛如名画《白雪》般动人的微笑，说道。
这是迄今为止，她听到的最为满意的答案。
这个答案并不十分务实，但却与她内心深处渴望实现的梦想产生了共鸣——去改变这个世界虚伪的一面，如果可能的话，她也想去尝试一番。
千叶市立总武高中发生的事件总算告一段落，尽管期间由于误会牵扯到李炎和平冢静老师，引发了一些不必要的冲突，但总体结果还算令人满意，一切都重新归于平静。
在学校附近的一家街边餐厅，雪之下雪乃被送回到了一直在等待的阳乃身边，阳乃见到妹妹，立刻紧紧拥抱住她，满脸喜悦。
对她俩来说，这份姐妹间的短暂温馨是宝贵的，然而对于李炎来说，他对雪之下阳乃有所了解，作为传统家庭的大姐，在以后的人际关系处理上恐怕不会有太大变化。
最终，正如之前的约定，作为救助雪之下雪乃的回报，李炎从阳乃那里得到了请假许可。晚上十点左右，李炎搭上了阳乃的车前往车站，乘坐了当晚最后一班班车返回东京。
“现在警方也应该开始重视起来了，有平冢老师保护雪之下雪乃，而阳乃小姐自身也有足够的保护能力，无需让人担心。至于留美，她目前暂无课程，也不会接近那个培训机构，我想一天之内应该不会有事的。”
上了车，在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后，李炎望着窗外向他挥手告别的雪之下姐妹，心中想着。
“后天见啦，李同学！”
车窗外，雪之下阳乃绽放出阳光般的笑容，挥手告别。李炎背着书包，乘着长途汽车，在雪之下雪乃和雪之下阳乃的目送下，渐渐离开了千叶县。
离开东京都不久，在凌晨十二点时分，李炎终于抵达了新宿区。他即将面对的最后一搏，终究还是来临了。
清晨七点三十五分，在通往千叶县的地铁车厢内，当列车驶离通往东京的主要干线后，车厢里的乘客骤然减少了许多。在空旷的车厢内，一名小学女生独自站在门口处稍作停留，随后选择了坐在一个空座位上，静静地抬头看向下一站的指示牌。
下一站，是一个临近培训机构的地方。
昨晚，鹤见留美做了一个恶梦。不知为何，她在梦中独身一人时，突然身边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默默地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带她回家，那份安心感和不再孤单的感觉让她心生温暖，然而美好的梦境总是短暂的，最终，那只手在家门口松开了，那个高大的熟悉身影消失在一片白色迷茫的世界中，而她心中的孤独感则愈发强烈起来。
正因为做了这样一个梦，鹤见留美决定在途径市区时，顺路下地铁去看一看那个熟悉的身影是否仍在培训机构附近。
地铁逐渐再次减速，随着报站声音响起，鹤见留美回过神来，眼中不禁微微睁大。她迅速戴上心爱的粉红色帽子，急匆匆地站起来走向车门出口。
然而此刻，她不慎撞到了一个坐在她旁边、同样起身准备出站的中年男子，他戴着口罩和帽子。
“对不起。”
鹤见留美犹豫了一下，微微鞠躬道歉。
对方并未言语，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
在有些人看来，培训机构里那些始终没有家人或朋友陪伴、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小学生，无疑是极易成为犯罪分子锁定的目标。
唯一符合条件的，唯有鹤见留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