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百分之一
远远传来瀑布轰鸣的声音，满身是泥、思绪混乱的李炎不由得一愣，朝那边望去，只见在树林和晚霞相交之处，有一个美丽的瀑布，周围弥漫着一层水雾。
现在这种情况，急也没用，不如先把身上洗干净，养精蓄锐准备应对最后一场战斗再说。于是，他穿过了繁茂的草丛，眼前展现出一幅景象：瀑布下的水雾浓重，视线不超过三五米远的地方，河水自十多米高空奔腾落下，激起一片白色的水花，震耳欲聋。李炎在一块岩石后脱掉衣物，然后踏入河中，河水的深度刚好没过他的腰，清洗掉身上的污泥之后，他立刻感受到一种从泥泞中解脱出来的轻松。顺手也将衣服洗净后晾在了石头上风干。
然而，在不经意间，当李炎正在搓洗裤子时，却发现自己的衬衫不慎被带进了河水里，随着水流缓缓向下游漂去。
“哎呀，糟糕了。”
在这水雾弥漫、噪音不断的瀑布下方，李炎匆忙追赶过去。然而，就在衬衫飘得不太远的地方，一只白皙的手臂将衬衫捞了起来。
李炎一愣，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看向前方。瀑布轰鸣声中，那幅美景中，一位身穿轻薄白裙的黑发少女捡起了李炎的衬衫，她的乌黑长发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轻薄的衣衫使洁白的肌肤若隐若现，端庄的脸上神情平静，她握着湿淋淋的衬衫，抬起头来，那双略带暗红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离她不足五米远的陌生人
在这水雾缭绕的环境中，两人若隐若现地互相打量着，竟都没说出一句话。
“……”
李炎也静静地看着这位面貌似乎有点熟悉的少女，除了迅速退回到石头边，不敢再轻举妄动。她那长长的黑色刘海下，藏着一双沉默、惊讶而又失意般的眼神。
这是怎么一回事？在这条河边，为何还会出现一个跟他一同洗澡的少女，而且长得特别像两个月前他见过的那个售卖梦想的“日本人偶”。
这次先不论对方的身份，至少可以看出她是个年轻美貌的少女。上次在澡堂遇到莲华时，莲华至少还用一条毛巾遮住了身体；可这次连块毛巾都没有，就这样赤裸面对这位酷似莲华的陌生女子。
李炎眯着眼睛，心中忐忑地想：“糟了啊，这个永恒黄昏的诡异世界里说不定也有类似警察的存在。也许不用什么精神诅咒，今天就直接因为这种物理原因被打入地狱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这次李炎并未认错人。尽管在经历上次泽村小百合游戏事件后他承认了自己的脸盲问题，但这位少女和莲华之间的差异实在太大，同样极其相似的容貌和特征，但在气质上却是天差地别，宛如冰与火的区别一般。
“这个，是你的吗？”突然，那位穿着白衣、有着一头秀美黑发、美丽容颜的少女开口问道。
她的声音深沉、忧郁、平静，脸上毫无变化，犹如一座冰山。
李炎沉默了一会儿，咳嗽了两声。
他紧张地露出一脸尴尬，眼神慌乱颤抖着，说道：“……这件衣服确实是我的，小姐，实话说您可能不会相信，我是被一个头发像两撇胡子、身材像冬瓜一样高大、说话总是冷笑、性格又热情好客的小女孩带来的，路上不小心沾了泥巴，所以我才到这里来洗衣服，绝对不是故意要这样出现在您面前的，请您千万别突然攻击我或者报警什么的……”
李炎尴尬地盯着这位少女，怀着百分之一的希望尽可能快地解释清楚，总共用了十秒钟。但他担心对方可能是那个胡须头小女孩的同伙，如果直接说是被绑架来的，反而容易自己往陷阱里跳，因此他说得客气些。
不过，百分之一还是百分之一，在李炎的经历中，很少有少女会愿意相信他这套公然露出的借口……
少女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我知道了。”
“……诶？”李炎一愣，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以为对方肯定不相信他的话，结果她竟然相信了。
除菊理以外，这里没人能做，也没人能做到这件事。少女平静地说着。
她逆着河流的节拍，一板一眼地走到河岸，把衣服搁置在绿草上，然后走上岸去，再回首望向他，说：“洗完澡后，我会带你回到外面的世界。”
“啊，谢谢你。”李炎望着她，呆呆地道谢。
那位少女赤着双脚踏在洁净的草地上，捧起和服，一步步朝树林走去，她的背影显得异常柔弱，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在金黄的暮色中泛着微光，那样娴静，又那么悄然地步入了森林深处，直到林木花草将她的身形遮掩。
看着她离去，李炎心中有些歉疚，毕竟本应是这位少女在此处洗澡，却因避让他而选择了离开。
“最好快点离开这里，尽管现在看来这位少女似乎可以信赖，但这个地方不宜久留……”
李炎呼出一口气，抬头望向那一片仿佛定格在时间里的日落天际，心中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心想：“所以，这个地方究竟是什么情况，为何总是晚霞不散呢？”
过了约莫二十分钟，李炎把衣物晾在风大的树枝上，任由山风吹拂，大致算是吹干了。他穿上这套衣物，唯有外衣仍在滴水，计划带回晾干。
他提着外衣走出树林，刚避开一片飘落的树叶，便看见那个背对着他的少女，并未重新穿上刚才的和服，而是换上了一身黑色的水手服，矗立于那一片绚丽的晚霞之中，听到脚步声的她回过头来，如同梦境般的相遇一般。
李炎微微睁大眼睛，也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少女非常罕见，恐怕只有在这般地方或者轻小说里才能找到与之相媲美的存在。
“久等了。”
李炎微笑致意，向她伸出手打招呼。
未曾相识的少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点点头，不再多言。
然而，正当李炎准备走过去，请这位少女引路离开时，突然间，面向晚霞的那个山坡边缘，一个熟悉的脑袋从山坡下方冒了出来，看到李炎后，流露出受委屈和生气的表情。
“别担心，事情已经解决了。”少女见李炎惊讶的表情，冷冷地说。
“我只是想给爱酱一个礼物罢了。”
菊理的头上明显多了一个不知是谁敲打出来的包，眼眶含泪地说。
“你也真是活该。”李炎眯起眼，心里想着。
“你的外衣。”
少女看着李炎手中的外衣，显然还在滴水，几乎没干，提醒道。
“哦，这件外衣吗？虽说裤子和外衣都已经差不多干了，但终究外衣较厚，一时半刻恐怕难以彻底晾干，唉，暂时只能拿着带回去了……”李炎解释道。
话还没说完，菊理突然冷淡地插话道：“你这家伙果然还不清楚这个地方的规定吧，除了身上穿的，其他的任何物品都不能带出去，即便是你自己的东西，如果手里拿着出去，也会直接回到这里。”
“原来如此？”李炎微微一愣，问。
要是无法带走的话，李炎只好舍弃这件常用的外衣，不管怎样，他此刻只想尽快回到人间那边。
然而他并不知晓，在东方各国中，地狱的入口五花八门，而这日落世界作为地狱少女们的居所，也可算作冥界的一部分，只允许人们身穿衣物进入，却不允许任何人带着哪怕一件衣服离开此地。因为此处已属边界地带，所以他才得以身着衣物离开冥界，但凡被视为手中的物品，都会在出去时自动返回冥界，直至永恒。
“放在这里晾干，我会还给你。”
突然间，这位穿着水手服的少女再次开口说话。
“诶？”菊理想都没想，立刻抬起头看向她。
“这里并非人间物品可存放之处，晾干后我会还给你。”
她那整齐的黑刘海尚有湿润，在清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精致五官的面孔并无异样，但她并未为难李炎，而是将衣服暂时代为保管。
“那就麻烦你了。”李炎思量片刻，最终还是将外衣递给了这位少女手中。
少女接过湿漉漉的衣物，将其收好后，再度看向李炎。
“这里的一切事务，请不要向外人提及，记住。”少女伸出手，朝李炎的眼睛覆去。
李炎看着她伸过来的手掌，不明其意，但现在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他也只能孤注一掷，相信这位少女确实真心希望送他回去。
当他双眼被那双带着几许暖意和淡淡香气的少女手掌遮挡住视线时，只听得耳边传来阵阵【忽忽】的风声，那双手掌忽然消失了，同时少女和菊理的身影也不见了。
“”
树叶沙沙作响，夜晚的天空下一片漆黑，李炎站在一栋别墅附近的空地上，愣愣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