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年轮蛋糕
晚上十点，尽管签售会明显搞砸了，但神乐坂菖蒲并不觉得这完全是个失败。根据她的经验，读者如此激烈的反应说明之前的宣传效果不错。就算是最后的闹剧，换个角度来看，也能算作是激发了读者的期待感。
于是，生活还得照常继续。在新宿区的一家大型酒屋里，神乐坂菖蒲和她的朋友们热情款待了特意从人吉市赶来的夏目贵志一行人。去年，当三和文库的一行人去人吉市旅游时，因为夏目贵志、田沼要等人送李炎回来，他们之间也算有过一面之缘，所以这次重逢并不陌生。
“一次失败，一生懊悔。”
他的答谢会已经变成了一场夜间闹剧，网络上充斥着笑声和嘲讽。
“这不是你自找的吗？眼看就要大功告成，竟然以为读者能理解你休刊半年的决定，哪个作者敢这么做都会被围堵吧？”
一边拿起果汁的英梨梨用轻蔑又责备的目光看着他，不满地低声抱怨。
不过，就算不是当面请假，如果通过网站通知，估计结果也一样：读者永远不会宽恕更新太慢的作家。
“嗯算了，走一步看一步。英梨梨，现在这么晚了，要不要在新宿再住一晚？”
李炎转向英梨梨，心中疼痛，同时也意识到时间问题，不忘询问她的安排。
“不了，我还是回去吧，因为我请不到明天的假，而且还有考试。不过回去的事不用麻烦你，神乐坂编辑已经安排好了，今晚开车送我回去。你还是好好休息，别想太多，等你休息好，写出好书，那些抱怨声自然就会消失的。”
英梨梨微皱眉头，眼神中透出一丝担忧，侧脸瞥了他一眼，说道。
“哪有这么夸张，只是确实有点不舒服而已。”
李炎神情轻松，坦诚地对英梨梨说。
酒宴接近尾声，夜色渐浓。
这时，李炎注意到人吉市那边的座位上，夏目贵志上完厕所后，迟迟未归。他知道夏目经常会被妖怪莫名袭击，不知此刻的猫咪老师是否陪在他身边，心里有些担心，便起身出门。
夜已深，明亮如镜的皓月高挂天空，这家规模较大的酒屋被郁郁葱葱的庭院环绕，风景古典而优美，比之前去过的酒屋大多了。站在走廊上，能听到熙熙攘攘的喧闹声和古琴的旋律。
李炎走向厕所方向，刚走几步，在穿过一处庭院时，看见夏目贵志和猫咪老师正在日式风情的园林深处交谈。
“夏目。”李炎站在走廊上喊了一声。
“前辈，你来了。”夏目贵志略显惊讶，随即看到李炎，微笑着说。
“李，你怎么突然来这里，不过正好，你这混蛋，真敢休刊一年，信不信我现在就绑你丢进河里！”
猫咪老师似乎喝多了，醉醺醺的模样，看到李炎后怒气冲冲地吼道。
“猫咪老师，别这么没礼貌。”
“啰嗦，夏目你不知道这家伙人品有多差。”
猫咪老师和夏目贵志开始争吵，李炎无奈地看着他们说：“今晚的事情先不提，我会认真考虑读者的意见。倒是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我还以为你又被袭击了，所以特意出来看看。”
“不，东京的妖怪数量很少，所以在人多的城市区域里，通常比较安全，前辈不用担心。”夏目贵志微笑道。
“哼，有我这个保镖在这，你就少操心了，你这家伙。”猫咪老师晃晃悠悠地抱着酒瓶，不屑地说。
“那就好，今天你和多轨、田沼同学一起过来拜访我，一直拖到现在很抱歉。如果明天要回去，你们几个男生今晚可以住我宿舍，多轨同学住我邻居家，新宿区的酒店价格贵得离谱，不建议你们去那里住。”
李炎想了想，为他们一行人的住宿做了安排。
“那就打扰了，前辈。”
尽管夏目知道他们的到来会给李炎带来不便，但他也只能厚着脸皮接受前辈的照顾，让朋友们就这样安顿下来。
夜风吹拂着这片和风庭院，李炎微微拉紧外套，眼神淡然随意，看着他们问道：“所以，你们在这里讨论什么呢？”
显然，从一猫一人的神情可以看出，他们讨论的话题并不轻松。
“是这样的，那些从人吉市来的妖怪不太适应东京这种人口密集的地方，所以猫咪老师打算今晚就把它们带回去了。毕竟妖怪能飞，大约一天时间就能回到人吉市的森林。不过路途遥远，我有点担心中途会发生什么。”
夏目贵志望着这座由钢筋混凝土构筑的高楼世界，说道：“不过，我能理解妖怪的感受。我一直很少到城市来，果然……在这里看天空，看不到满天繁星。”
人吉市那边地广人稀，经济发展也不及东京，夜晚乡间的天空星光闪烁，而此刻的东京灯火通明，这也许就是妖怪难以适应城市生活的原因之一。
“……确实如此，这叫光污染吧。照亮了人类的生活区域，同时也遮掩了美丽的星空。”李炎认同了东京的阴暗面，有些感慨地对他们说。
“那个，前辈……今晚的事，请别放在心上，大家是因为喜欢你的书才会这么冲动。猫咪老师通常只对人类的美食感兴趣，我第一次看到它会对人类的小说如此喜爱。所以，前辈还是原谅他们吧。”
夏目贵志露出和煦的笑容，劝慰着李炎，显然他也担心李炎会因今晚的冲突而失落。
“没关系，说实话，虽然心情确实不太好，但我也明白你的意思。这些可以说是幸福了。现在，有人关注我的作品，有朋友关心我，我就很满足了。”
夜风轻轻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李炎站在皓月下，微笑着，笑容中略带一丝沧桑：“毕竟跟以前相比，这些都是幸福的经历。如果这是一场梦，我真不愿醒来，不愿与大家分离……”
“……”
猫咪老师和夏目贵志沉默了，看着这个年轻人的笑容，尽管他说得多么开心，但笑的时候，总带着一种难以言表的孤独和悲伤。
深夜，新宿区的一栋公寓楼内。
在505室，大家放下行李，准备暂时在李炎的房间过夜，明天早上七点半乘新干线返回人吉市。然而，借来的床铺和被子还是不够，少了一套。
“这样吧，我再去讨论组里问问，看有没有人有多余的被子可以借用。”
李炎对夏目贵志等人说了一声，示意没问题，便走到信号较好的走廊发消息询问。
正等待回复时，李炎突然感到有人戳了戳他，他回过神来，转头看去，只见椎名真白静静站在走廊，用她那双明亮如星辰的眼睛看着他。
“椎名，有什么事吗？”李炎好奇地问。
“福尔摩斯，签名，写上杉炎的名字。”椎名真白拿出两本书，说道。
签名……李炎眨了眨眼，虽然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但他还是接过书，在两本书的扉页签上了自己的笔名。这时他才想起，椎名真白似乎是他的书迷，所以直接在公寓里找他要亲笔签名吗？
“……签好了，今后请多多支持。”李炎微笑着说。
“嗯。”椎名真白瞥了他一眼，点点头，默默地准备离开。
“抱歉，回来晚了！”
忽然，椎名真白还没走十米，楼梯口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声音。李炎和椎名真白都愣住了，看向那边，只见打工归来的青山七海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仿佛期待着什么，直勾勾地看着椎名真白。
“……”椎名真白站在那儿，没说话。
“晚上好，李先生。”
青山七海路过时，对着李炎微微鞠躬，微笑道。
“晚上好……”
李炎回应道。
“抱歉，今天工作量有点大，超市里连女生都要帮忙搬货，老板请我们吃饭了，嘻嘻，那个……今天拜托你的事，排到了吗，真白？”
青山七海有些害羞，看着椎名真白，微笑着问。
“嗯，拿到了。”椎名真白轻轻点头，说。
“真的吗？！太好了，上杉老师的亲笔签名！”青山七海瞬间满脸惊喜，真白把刚签过名的小说递给七海。这位天真无邪的少女立刻翻开书页，看到“上杉炎”的名字，眼中充满了向往，小心翼翼地放进背包里。
“谢谢你，真白，我一直都盼着能见到上杉老师，结果却被迫去上班，原本以为无缘相见，更别提要签名了没想到你主动跑去江东帮我排队，一定很累吧。我买了年轮蛋糕来感谢你，下次再请你好好吃顿饭。”
青山七海高兴地对椎名真白说。
“你排了好久吧，腿酸不酸？”青山七海关心地问。
椎名真白幸福地享用着年轮蛋糕，摇了摇头。
“”
李炎站在一旁，全程看着两位少女的互动，内心冰凉，难以置信地看着被七海挽着手走向六楼的椎名真白，而椎名真白依旧恬静，面无表情，愉快地撕着面包皮，跟着青山七海回到六楼。
“你变了，华生”李炎眯着眼，额头渗出冷汗，暗自思量。
这时，line的群聊有了新消息，李炎点亮手机查看回复。
——【草薙龙辉：我这里还有空房间，如果可以的话，让一个人过来我这边休息。】
信息还附带了详细的住址，这让李炎心里有了底。
“你们就在这儿过一夜吧，我可能要到朋友家去，他在新宿区，离这儿不远。夏目你们明天还要早起坐新干线，分开不太方便，我一个人过去就行了。”
李炎在门口对夏目贵志、西村悟等人说。
“这样不太好意思，不如大家挤一挤，一起睡吧。”性格开朗的高中生西村悟提议道。
“嗯，其实也不错，毕竟只是一晚。”
另一位跟着夏目来的同学北本笃史点头表示同意。
“不用了，那儿不远，你们好好休息就行。真的很感谢你们来找我，我明天还要上课，可能不能送你们，各位，以后请多关照了。” 李炎微笑着说。
“好的，以后请多关照。”
见李炎已做出决定，众人也不再推辞。李炎将钥匙交给夏目贵志，说明用完后交给隔壁的托尔即可，然后带上干净衣服和电脑，离开了公寓，朝草薙龙辉的住所走去。
似乎他有自己欣赏的作家，但交谈时有时会对别人说这些作家的坏话，这也是他的一个缺点。
之前李炎公开表示不满恋爱小说时，他并没有表现出反感，反而认为可能是两个作家和解的机会，是个相当讲义气的年轻人，但不认识他的人可能会误以为他是街头混混。
十一点左右，李炎背着背包，骑着自行车来到那条街，结果在路口看到一个穿着有些朋克风格的黄发青年正在等他。
“挺快的，上杉老师。”
草薙龙辉露出微笑，对李炎说。
“不用特地出来接我，我能找到位置。不好意思，草薙老师，今天麻烦你了。”李炎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没关系，这本来就是小事。夏目他们明天一大早就要回家乡吧？所以我猜是你过来，大家认识了大半年，不必这么客气。”
草薙龙辉瘦削的身躯站在路口，显得矫健而带有几分煞气，似乎还有行人特意避开。尽管李炎知道这人内心可能是难得的好人。
两人走在街上，很快来到住址所示的日式独栋前，此时屋里已是漆黑一片，看样子里面的人已经休息了。
“从后门进去吧，尽量别出声。”
突然，草薙龙辉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对李炎说。
“？”
李炎微微一怔，不明白为何要突然从后门进。
风有些冷，李炎把自行车停好，跟着草薙龙辉走到后门，刚掏出钥匙开门，草薙龙辉就开了灯。两人刚进入温暖的屋子，就碰到了还没睡觉的一位中年人。
“爸”草薙龙辉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父亲会出现，说道。
这位略显干瘦的中年男子盯着他们，看着草薙龙辉的眼神并不像看着自己的儿子。
“龙辉，你这小子又这么晚才回来？说了晚上七点前必须回家，你这臭小子又不听话。现在几点了，吵到你弟弟和我们休息了吗，臭小子一天到晚不知道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