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五出生

    1990年正月，在南方一个偏僻的小山村——牛角坳村，天刚蒙蒙亮时分，“哇～哇～哇～”随着婴儿呱呱坠地的哭声，杨氏的第五个孩子出生了。

    接生婆是村里的叔婆刘氏。她忙活了一个晚上，一直提着的一颗心在这一刻终于落了地。她瘫软地坐在地上，年纪大精力有限再加上产妇艰难的生产过程，让连续高强度工作了一个晚上的她喘气不已。现在的她真的是连坐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为了拼个儿子，在村里抬起头来做人，这已经是杨氏生的第五胎了。

    第一胎是1979年生的，那时候杨氏才19岁，18岁她读完初中没几年就嫁给了这个高高瘦瘦的后生——华生。

    他们每隔两三年就生一个孩子，前面已经生了四个女儿:分别叫金娣，金梅，金凤，金玲。这一胎又是一个丫头。估计也是最后一胎了，因为生这一个受了太多罪，伤了根本，想再怀上机会渺茫。

    就连这一胎也是叔婆刘氏硬着头皮帮她生下来的，还好最后的结局母女平安。要不然她都不敢继续接生了。

    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女人生孩子真的是在鬼门关走一遭。运气好的能够平安跨过，运气不好的一辈子就到头了。

    杨氏的这一胎是脚丫子先出来的。当叔婆刘氏看到这个场景的时候浑身都发麻，她直觉这一次是她接生这么多小孩以来遇到的最大挑战，过程真是凶象环生。

    以她的经验，向来能够顺利生下小孩的都是头先出来的。像杨氏这种脚先出来的基本上都被老天判了死刑的人。

    其实一开始她是建议杨氏的家人送去镇医院的，毕竟那个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在镇医院生孩子了。只有她们这些落后的农村人还在家里找接生婆帮忙生孩子。

    但是村路难走，加上村里离镇有三十公里的路途，在家里只有自行车的情况下，要想靠人力和双腿把临产的孕妇安全地送到镇医院接生，太不现实了，除非提前去。

    杨氏的婆婆看到这样子，知道她这次是凶多吉少了，直接说没钱上医院，爱生不生，然后关了横门回去睡觉去了。公公更是连面都没有露。

    幸好叔婆刘氏和她的丈夫没有放弃她。

    丈夫和几个女儿在门外配合着叔婆随时随刻给她准备各种需要的东西，烧水，热毛巾，端水，剪刀，旧衣服……他们心里非常着急，但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刘氏靠着自己的经验，小心地用手帮她把小孩的脚丫子推回去，再配合双手摸索着给婴儿调转胎位。这个过程产妇会很痛苦，也很漫长。但是这是产妇和婴儿唯一活命的办法。

    叔婆刘氏尝试了很多次都没有成功，每次看到产妇痛不欲生的样子她都想着算了，太难了。但是看着两条生命在自己面前消失她更加不忍心。

    于是狠狠心她又开始给婴儿调整，只要有一点点效果她都很开心，仿佛胜利就在眼前了。

    只要产妇能够坚持住，她不会放弃她们。

    产妇痛得大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把身下垫的棉被都湿透了。杨氏生了这么多个孩子，本以为自己已经轻车熟路，可以轻松生下这一胎的。没想到会遭遇这么艰难的一次生产。自己都觉得自己扛不住了，几次痛到要晕死过去。

    要是换在现在，怀一次孕，从确实怀孕到生产，大大小小的检查不下十几次。有什么情况，医生用机器一照就可以知道你的胎位如何，能否顺产，不能顺产的话可以安排剖腹产。这样能够最大程度地保障孩子和母亲的安全。

    但是在那个年代，没有人会去医院做什么产前检查，特别是穷人。这也导致了很多产妇因为不知道情况如何而难产身亡。

    好在叔婆刘氏一边帮她调整胎位还一边说一些鼓励她的话，好像希望就在眼前了，让她不要放弃。她也在她一次次的鼓励下成功熬到了婴儿顺利出生。虽然还是个女儿，但是起码平安落地。叔婆的大恩大德真是无以为报。

    当她听到婴儿的哭声后，她终于笑了——她成功了。就好像和死神打了一个大战，她赢了。

    后面的胎盘排污血都很顺利。唯一遗憾的是自己身体太瘦弱了，面黄肌瘦的她没有奶水下来。只能叫丈夫熬了点米汤加了白糖喂她。

    刚刚出生的小孩子只要吃饱了就不会哭闹，能够安稳地睡觉了。

    杨氏虽然子个矮小，在家里干活却是一把好手。什么脏活累活从不含糊，做事干净利落，很多人都夸她是个能干的女人。

    她带着四个女儿为家里养了十几只鸡，七八头牛，种了很多菜和各种杂粮。家里的柴草总是村里最多的，整整齐齐堆了满满一个屋子。

    但是因为没有生出儿子，婆婆把鸡都关在她那一头的屋里了。不让她吃。她现在能吃的只有一碗白粥，配点自己菜地种的青菜。自己吃点苦没事，只是她想抓只鸡去给叔婆的心愿达不到了。只有以后找机会报答她的恩情。

    对于婆婆谢氏的行为，杨氏早已经习以为常。毕竟前面生了四个女儿，婆婆又是一个爱面子的人。四个赔钱货早已让她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做人了，现在肯定更加恨透了杨氏，不把她赶出去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好在现在四个女儿都不用自己操心了。大女儿和二女儿早就学会了洗衣服、挑水、担柴、烧火、煮粥、种菜、放牛、照顾妹妹的吃喝拉撒……现在她在坐月子，她们还能给她煮好粥送到床头来给她吃。她只要好好休息照顾好老五就行了。

    四个女儿这一次也被妈妈的生孩子经历吓得不轻。所以她们照顾起妈妈来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照顾不好妈妈就没了。

    她们要是没有妈妈，以后的日子想想就很可怕。“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要是没有妈妈，她们会连草都不如，甚至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毕竟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严重的农村，很多丧尽天良的人会把刚刚出生的女儿丢到荒山上，然后谎称难产而亡……目的当然是为了减轻生活负担，还有就是国家正在实行计划生育——一对夫妻只能生一个孩子。如果是农民，第一胎是女儿的话还能生第二胎。所以在这样的背景下，女儿的存在直接影响了他们的生育名额。特别对于吃国家饭的人来说，多一个孩子他们就会失去就业的机会。

    但是她们的妈妈没有这样做，甚至爷爷奶奶说要把她们送给别人养都被妈妈严词拒绝配合。妈妈说，“只要她还剩下一口气，都不会不要她们。她会用自己的双手把她们养大成人。”

    所以她平时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到地里刨食，拼命开荒种地。她觉得只要自己做的比别人多，她的孩子就不会被饿死。

    别人都靠不住，只有自己靠自己。自己的孩子自己养，只要不占用公公婆婆的粮食，他们就不能奈她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