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哀魄篇·3
拍拍身上的土,夜影开始清点这些纸活。
各种金银元宝不用说了,在一捆裹得紧紧的纸钱里,夜影找到了足足五把香,除此之外,那台轿子里也有了新发现。一份文书,端端正正摆在轿子的座位上。
不管那些禁忌,夜影把文书拿过来。
上面不仅罗列了所有的纸活,还有祭奠者人和被祭奠者的信息。
通用冥都银行
幽冥地府酆都城北 善恶轮回路东 喜源村十六号
刘桃收
今有童男童女一对,花轿一台,金山银山一对,金银财宝无数,梳妆台,牡丹绣花棉袄,十二花钗三套……奉上,魂下受用,请求各路神灵关津渡口放行,确保送达。
爱侣吴枫 敬上
这一大份祭奠用品,能想到的全在其中,可见祭奠人诚意满满。
所以“送她往生”的她,很可能是这个叫刘桃的女子了。
看了不少怪谈小说,夜影也知道死者不肯往生,必是生前有未了之事,见眼下纸活没其它好看的,她拨开两颗元宝树,向墓地外走去。
只找到一个名字,还不值当浪费一炷香,夜影觉得不远处的废弃村庄可能跟这片墓的有联系。
在重重墓碑间走着,夜影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村的祖坟,有不少姓氏相同的人埋在一起。走着走着,她忽然顿住脚步,倒退回去。
怎么又有一个刘桃?
……
里空间喜源村
眼前的女人并不是纸人,澹止能看到她浮肿的皮肤,涨鼓鼓的被衣服勒住了。小雨仍在下着,女人低着头,被湿漉漉的头发挡住了脸。
她身上的衣服短了一大截,有不少打着补丁,露出来的手腕和脚腕上,被紧紧缠上了一圈又一圈的黑色荆棘。
尖刺戳破了浮肿的皮肤,可里面只能流出脓液,并没有鲜血。
女人就站在赌坊门口,拳头紧紧握着,似乎是要进赌坊。澹止勉强恢复了一点思考能力,忽然想到赌坊里的男人,发着抖问:“你是来找陈锁子的吗?”
不说还好,这话一问出来,女人重重抬起了头,双眼只有眼白,鬼魅般的身影朝澹止掠过来。
“啊啊啊啊别过来啊!”受【神经衰弱】影响,澹止抑制不住喉咙里的叫声,拼命向前跑,四下张望去,却又不见了那女人。
女人可能本想攻击澹止,却直接穿过了澹止的身体,而后才意识到她和自己一样。女人顿了顿,迅速往村子深处飘走了。
惊魂未定的澹止连忙跟上。
但女人的速度太快了,澹止只看到个大致位置,等她到了地方,女人早已消失不见。澹止站在一间普通农舍前,用力拍门,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这不就是先知给她看的画面吗?
这家的一层同样立了承重的木柱子,但一楼却没像其他人家那样放杂物。
草垛散开了,铺在潮湿的地面上,上面是破了几个洞的床单,一条简单的细麻绳上,挂了几件女人衣物。
这里不会还能住人吧?就算没有实体,澹止仍能感觉到雨丝带着寒意往身上钻,连床被褥都没有,这种真正四面漏风的地方,难道就是刚才那个女人的住处?
澹止后退几步,顺着楼梯走到二楼。
楼上倒是正常多了,最中央的会客厅甚至铺了手织毯子,左右两侧各有两间屋子,澹止走进有床的房间,翻箱倒柜找起来。
喜源村的家家户户,经济状况都不怎么样,就那两个柜子,里面都是陈旧的衣物和被褥。正翻着,澹止心里一跳,停下的手里的动作。
“咚咚咚”的声音,并不是她翻东西发出来的。澹止小声哼着童谣,循声来到另个房间里。
这里似乎才是这家真正存放杂物的地方,两个大水缸早已干涸,被塞进了几个布包裹,旁边几个木条箱凌乱地摆着,声音正是从最大那个里面发出来的。
窗台上有一把铁锤,澹止拿过来,一边大声唱着童谣,一边狠狠敲开木条箱。
箱子打开,腐臭味扑面而来。
被扭成麻花的人体,严严实实塞在木条箱中,已经无法分辨最上面是身体的哪个部分,一节指骨翘了出来,缓慢地敲击木箱。
如同被模具压出轮廓的月饼那样,箱中人早已被压成了十分标准的六面体,很难说清楚这到底是新鲜尸体还是干尸、亦或是鬼魂或者什么东西。
澹止龇牙咧嘴地把木箱完全拆开,发现正方人体的每一面都被刻上了点数。
这是一个巨大的人体骰子。
她踹了一脚骰子,朝着地下的那面终于露出来,人脸已经完全变成扁平的样子,眼珠同样被压扁,但仍能看出愤怒的表情。
这不是陈锁子吗?
是谁这么恨他,把他做成了骰子?跟刚才的女人有没有关系?
正当澹止思索时,耳边传来夜影的声音,“澹止,你还好吗?”
“我没事。”眼前是个巨大的人肉骰子,还有五次灵魂出窍就会死亡的澹止,看起来并不怎么好,她刚刚恢复了正常状态:“怎么样,你找到了什么线索?”
“我们要送的应该是一个叫刘桃的女人,但是我找到两个男人,似乎都跟她有感情纠葛,一个是跟她合葬的叫陈锁子,另一个为她立碑的叫吴枫。我这里附近的村子经历过大火,烧了个七七八八,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陈锁子?”想到在赌坊见到的一幕,澹止把线索连起来做了简单分析:“那我现在应该就在陈锁子和刘桃的家里,陈锁子被……模样很惨,刚才我还听到有同村的人叫他卖老婆。”
燃香只能通过讲话联络,澹止并不能让夜影看到自己这边的情形。
“吴枫呢?吴枫有没有什么线索?”
“没找到任何痕迹,他会不会不是这个村的?”
“有可能……”
两人再次交换了线索,澹止意识到,里空间的喜源村似乎正是夜影所在的村庄,这里时不时出现在大火中丧生的村民,但始终还保留着火灾前的样子。
想得入神,楼下传来拍打草垛的声音,澹止一惊,走到房间外。
惨白的女人站在这一家的门前,见澹止出来,缓慢地转过身,缠满荆棘的手抬起来,指了个方向。
脓液从手腕上滴下,融进雨水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