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高墙篇·5
夜深了，湛临市市民的夜生活相继结束，城市安静下来，御水小区18栋1单元601户，有个小孩还没睡。
空荡荡的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城市的灯照进来，隐约能看到柜子上一家三口的合照。面相看着十分稳重的男人揽着妻子，小男孩被父母结结实实架在中间，快乐地荡秋千，旁边的小金毛一脸憨样，正瞄准妈妈手中的冰淇淋。
美好定格在这一幕。
小小的身影穿过客厅，检查了门窗后，谨慎关上卧室房门，蒙上棉被，他打开自己的学习机。
快乐又从学习机里传出来，小孩迅速调小音量，捂紧了被子。那是一段不太长的视频，妈妈嗔怪的声音很轻快：“圆圆，你怎么把冰淇淋吃到新衣服上了呀。”
他自己的声音随即传出来：“妈妈，轩轩也把冰淇淋吃到新衣服上了。”
随即是一家人忍俊不禁的笑声，小金毛舔舔新衣服上滴落的冰淇淋，看到镜头在拍自己，立刻假装在玩球，爪子却搭过来，不让拍摄者抓到自己的窘境。
“轩轩和圆圆都是妈妈的宝贝……”
学习机里是快乐的，小孩听到戛然而止的最后一句话，终于呜咽起来：“爸爸，妈妈，圆圆……轩轩好想你们啊……”
泪水夺眶而出，家里依然安静如初，偶尔有灯光扫射过来，照亮了合照旁边的物件：双亲的黑白遗像。
小孩隐忍着哭声，无人安抚。在他哭累了的间隙里，窗外似乎有风声。小孩警惕地关掉了学习机，不停鼓励自己“鬼不会攻击被窝里的人”，试探着伸出了头。
深更半夜的，隔着一层窗帘，外面有什么东西在荡来荡去。
轩轩裹紧被子，壮着胆子拉开窗帘。与此同时，窗户被撞破了，潮湿的风吹进来，伴随一声急切的催促：“还看什么，快点帮我一把啊！”
还好外面不是鬼。
“啊？哦！”轩轩顾不上擦眼泪，赶忙甩开被子，爬到书桌上去抱住那人的腿，两个人费了一点力气才勉强爬进家里。
竟然是个不大的小丫头，她落了地，拍拍自己的小草兜，吊她下来的东西马上消失了。好像是藤蔓？
湛临市连种植绿化带都需要上报，怎么可能在六层楼处长出藤蔓？轩轩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探出个脑袋看外面——空空如也。
是他的幻觉吗？
女孩紧张地看了看周围，似乎并未发现自己要找的东西，只能问轩轩：“现在几点了？”
轩轩点亮学习机看了一眼：“12点06”
“什么？！”女孩泄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小声嘀咕：“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今天还没开始就把技能用掉了！”
轩轩站在卧室门口，看着这个闯进家里的不速之客：她穿着很奇特，上面是干草和翻毛皮拼接的小马甲，墨绿色长裤看不出材质，总归不是布类，裤脚缀了两圈软软的毛——在这里质量这样好的皮毛可不多见了。
小丫头两手都戴着及肘的露指手套，腰间绑了个编得十分精细的草篓，很像杂志上展示新款时装的小模特。
“你是谁……”
“你是那个……吗？”
两人同时开口。
小丫头绕着轩轩走了一圈，似乎意识到他的困扰，主动破冰：“我叫朵莉，是——嗯——是从城市外面来的，冒昧地问一句，你是聆听者吗？”
……
澹止来到湛临市的第四天。
她借着超市八方来客的便利，打听到这个世界还没有《和平法案》的出现，她得找机会接触到湛临市的市政部门才有机会完成任务。
超市每天都会上新的肉，只不过如同银行押解现钞一样，肉类进入保鲜仓的防护也极其严密。
期间，有个穿得珠光宝气的贵妇，花了接近两万块买走了一整只鹅腿，超市经理随腿赠送了一整套调味料和最新款自动炒菜锅，还叫了保安，护送那位贵妇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高调离场。
禽肉相对于猪肉和牛肉来说稍微便宜一些，尽管没人提澹止也能感受到鲜肉的珍贵，只不过这似乎是个常识，是以她不敢轻易询问原由。
大概是经历了前一天周末的抢购热潮，今天超市的客人不多，澹止提早下了班，打算坐车去市政中心找找任务线索。
“市政中心要坐……12路，经过九站，在市中心南门站下车……”澹止仰头看着公交站牌，身后的97路公交车路过，正在播报。
“上车请扶稳，97路公交车开往湛临第十一监狱……”
澹止忽然明白过来，这一整面公交车站信息表为何看起来如此雷同了，每一路公交车的站点都有许多监狱的名称。1路公交车共27站，途径六所监狱；97路公交车，始发站和终点站都是监狱；225路公交车，途径十二座监狱……
钢铁城市依旧沉默地隐藏着一切，澹止第一天到达湛临市的时候，看到许多相同的金属穹顶建筑，原来并不是什么城市特色建筑，而是监狱。
这座人口仅300多万、面积不大的城市，一共有146所监狱。无论放在哪个世界，都是十分骇人的数量。
据澹止所知，聆听者会被逮捕至监狱服刑，她判断普通人和“聆听者”不会投放在同一座监狱。这么说来，如果不是犯罪率极高的城市，这些监狱在关押少数犯罪的普通人之外，大部分都用来关押聆听者了。
这个城市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接近一半的人都变成了聆听者？！
“前方到站，中心第一监狱，到站的乘客请做好下车准备，下一站：市政中心。”
公交车刚发动，不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街上行人慌乱逃离，公交车上同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紧急避险！紧急避险！”
附近公园的喇叭开始大声广播：“有高危级聆听者越狱，请市民不要待在街上，迅速寻找就近的避难点！有高危级聆听者越狱……”
无人驾驶的公交车一个急刹打开车门，乘客争先恐后地跑进最近的商铺里。澹止并不想进建筑物避险，相反，这是她调查的好机会。
站牌旁边就是一条小巷子，走进去刚好能直接看到第一监狱附近的情况：大批检查队员驻守在附近，城市上空由远及近飞来两架武装直升机，不多时，一次更为剧烈的爆破声传来，地面剧烈震了震。
澹止冲进小巷，在纷乱的声音中听到一声求救。
“好痛啊，怎么办，我要死了，好不容易找到的松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