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隧道上压着山。
班服设计大赛的举办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虽然每年只有高二的学生可以参与这项年级段项目活动,但是在操场还是聚集了不少高一的学生。只因这一天的下午高一的班级大多数最后一节都是班会课,有些班级的老师会特赦放他们去操场上看热闹,改成自由活动的课程。还有一些早在班会课之前就已经在操场看完了整个舞台的搭建过程,因为他们凑巧是体育课。
他们还未升到高二时,就曾经目睹过已经是高三的年级进行的这项活动。当时他们还幸见识了瑞中版本的马面裙与汉服,只是他们看见的是翎毛凤角,只以为是某些社团在做活动,因此没有驻足观赏多久,等到时隔一年后再次被提起时,才想起上一届的的创意。
和上届的流程如出一辙,各班的班服代言人先是要听取安排,换好服装,在教室待机;之后则是要根据安排,到达指定的学校景点,在学校聘用的专业摄像师的指导下,将自己的形象留在这一年的班服设计本上。
起初班长和学委换上刚拿到手的班服套装,选择满脸红光的在教室进行一个巡回走动。
刘班长十分自豪:“同学们,看看我们的班服设计,这个无限符号多么的亮眼,我们一定可以脱颖而出,拔得头筹!”
张学委手脚僵硬,脸上带着尴尬而僵硬的笑容,他头低垂着,直到刘班长一掌拍在他的背上:“小伙子,挺起来!”他才挺起胸膛,面对着讲台之下,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他们俩上身穿着雪白的班服短袖,那个被特殊设计的标识分别位于短袖的前部左侧和袖口,成了道特殊的代表18班的班级标志;下身则着条深色的长裤,裤腿边是瑞城中学橘黄与深蓝的两道代表色,一条代表太阳般的活力、另一条代表有深度的沉稳。
这是一个气温适宜的午后,穿着短袖体感温度不冷不热。
活动还未开始时,温尔渊撑着下巴,昏昏欲睡。
他在午休时分坚持要写完上午的作业,外加他早早购买的模拟卷一份。在叶程从桌面趴了十几分钟的短暂午休抽离时,他的同桌还在纠结试卷的几道大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唰唰地不停,到最后他的同桌轻轻呼了口气,见他醒了,对那卷子轻声丢了两个字的评价:放弃。
叶程偏头就看到他那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算式,温尔渊的草稿也向来是赏心悦目的——就算是只有纯数字与公式的纸面,被填写的空白处排列出来的笔迹都是有一定的字距、行距,像是精心写下知识点的笔记。
叶程就这点曾经闹过出乌龙。
那时他们谈不上熟悉,分了班成为同桌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叶程尊重着对方的隐私,从来没有作出过偷摸或者是假借着什么名义去看对方的笔记本之类的事。他只知道自己的同桌写着一手好字,连板书都是一流的,不像他这种以前写过几本字帖,字写得有了个模样就凑合着用的半吊子。
直到有一天,叶程不记得那天的天气,也不记得那是星期几,他的印象里只是一个天黑的时间点,他用座位上站起身,未放下窗帘的玻璃上倒映着他的身影,他下意识扫了一眼,就准备走到教室外,去做些什么事情。具体的事例他也已经模糊了记忆,只在那个时候,他的同桌突然出现在讲台前,对着招着手说:“叶程,麻烦你走过来的时候,帮我带一下笔记本。”
“哦……好。”叶程依稀记得自己是这样回答。温尔渊,他在心里念着对方的名字,就顺着自己站起来的姿势,侧身去到对方的桌面上,去寻找他嘴里的‘笔记本’。
在他的意识世界里,笔记本还是非常好找的:一本干净整洁的本子,写着清晰规整的字体。
于是他拿着那本摊开在最显眼位置的本子,去到讲台。他将它递出去,就决定往教室外走。
直到温尔渊用喉咙里发出类似于‘哼哼’的带着点亲昵意味的笑声,他对着叶程说话,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但满是笑意的,他说:“你啊,怎么拿了我的草稿本。”
再后来的过程已经在当事人的脑海里淡化。叶程只记得当他听见那句话后,他惊诧地回过头,看见讲台旁的窗玻璃里倒映出他自己的身影,笑成弯弯眼睛的温尔渊就站在他身影的旁边。明明是一虚一实,一近一远,却像肩挨着肩,关系十分亲近。
也许从那天起,他们的距离开始变近,但实际上,叶程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以什么契机。
他们是如何从不经意对视他都要躲开眼睛,到现在温尔渊能够搭着他的肩膀凑到他耳朵旁说一些只有他们两个人能知道的悄悄话。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那件拿笔记的事只是一场梦,梦里在玻璃窗里的他自己,表情居然会从惊诧转变到笑意盈盈。叶程从没有见过他自己会露出这种表情。
那份被打上‘好难’标签的试卷被打入课桌左上角的冷宫。温尔渊刚刚搭载着高速运算的列车想尽办法寻找着通行轨道,却仍旧爬不过一道名为数学的高坡。
于是这辆列车直接罢工,他摁着太阳穴,扫视一眼趴了大半的教室,又转头对上叶程清醒的眼。
“想睡了。”温尔渊这样说。
叶程看表,距离下午第一课铃响只有不到五分钟,“反正下午不上课,也没到去操场集合的时间,你可以趴一会儿。”
温尔渊把头往后一仰,身体是坐直的,只有头往后靠着,脸朝天花板,“然后我就会被上课铃声滋滋电醒。”
其实上课铃不是这个声音,他说的是被惊吓炸醒的那种穿电感。
“我要再坚持一下。”他这样说道,“马上就能清醒……”
在张学委站在讲台上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和班长身上。
叶程能清楚地感受到身边的人眼睛发亮,温尔渊双手交叉相握,模样十分虔诚。
他说:“你知道吗叶程?我现在已经原谅了那些提问‘为什么每一条隧道上面都压着一座山’的人。”
“啊?”叶程很多时候跟不上他心血来潮的思路与感言。
“不是山来找我,山不长脚,但我长了。”温尔渊想开了。
叶程更加迷茫。
发表完感慨的人欣赏着他们的班服,他对叶程说:“你看,他穿得多精神啊,笑容多么清爽啊,思想多么有觉悟啊!”
看着讲台上脸色阴云密布的张学委,叶程只认可最后一句。他只知道他的同桌好像又将写不出题的痛苦转移了,又以一种极度豁达但是叶程听不懂的形容修辞手法表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