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嘿，你把他给吓着了。
迈入四月好像是一瞬间的事情。
天气放了晴，气温却降了几度，在两位数边缘徘徊着。
操场中央疯长的绿草也终于在一个午后随着除草机发动机的轰鸣声被剃成了小平头，空气里被风携来的是青草汁的气息，叶程走近操场边，深呼吸几口，他胸膛起伏，眼睛弯弯，眼里带着满足。他有点迷恋这种气味。
体育课上任课老师宣布体测在月底，让这群寒假后就没怎么运动的文弱书生们着实心里一紧，他们把体质弱归咎于寒冷的偏北风，初春的雨和回南天，还有罪魁祸首之深不可测的题海，即使如此，他们也只能临时抱佛脚，抓紧每天在操场上跑几圈，希望体测时能有好表现，不求突飞猛进，长跑能快个几秒就心满意足。
温尔渊一边热身着，一边享受着干爽的风，他在长达快一个月的雨天里觉得自己像一朵被栽培在室内随时发霉的蘑菇，无数次趴在窗口巴巴望着外面能有阳光刺破云层。
“就是希望能出一身汗发泄精力，再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这是他的原话，在数节他昏昏欲睡的课程上。他渴望着阳光灿烂的日子，最好能在广阔的地方做一些高耗能运动，比如跑步、踢球和打球等。
“不然我觉得胸口堵得慌，骨头都在痛。”温尔渊捂住自己的胸口，一脸夸张的惊慌，他胡诌着：“我不会还有生长痛吧！我可不想再长个儿了！”
步棠礼横他一眼，对叶程解释道：“他是属狗的。”
“那我也得属机智的德牧。”温尔渊冲着步棠礼龇牙咧嘴，做了个大鬼脸。
步棠礼风一样跑远了，明摆着不想听他说话。
叶程无奈地笑，他觉得温尔渊应该是属大猫的，只是可惜没这个生肖。
他们一起热完身，压着操场最外圈慢跑。天上飘过几朵云，太阳在云层后放射万道金光。
这时候是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天气好的日子傍晚的天空都是透亮的，来操场锻炼身体或者说抱佛脚的人也多了不少。
叶程和温尔渊气息稳定地跑入第二圈，他们这会儿还有闲情逸致东张西望，温尔渊指指内圈的方向，叶程侧过头去看，最内圈那儿能见到许多熟悉的面孔，有脸颊通红的苏想，脸色惨白的陆雯仪，气定神闲的步棠礼……
“这对比太惨烈了。”温尔渊呼出一口气，这样说着。
而在他们绕第三圈时，苏想已经在最内圈罢工，走三步跑两步，气血上涌，步履蹒跚；陆雯仪和苏想同病相怜，走走停停，跑得头直摇，只不过她的脸色相反，白得像张纸，更像是血气不足。至于步棠礼，步棠礼已经跑完一趟八百米，在主席台旁的观众席下方，把腿翘在台子上拉伸。
待他们两个跑完三圈，叶程觉得自己身上出了些汗，就把外套的拉链下拉敞开，他里面穿的是自己的棉质短袖，棉质布料吸汗速度快，再加上他散了热，一会儿就觉得凉爽。
温尔渊依旧是外套穿得严严实实的造型，即使在一千多米的慢跑运动完之后，他依旧一副面不红心不跳的状态，仿佛那只是在他的后花园散步的程度。
他们途经步棠礼，这会儿她正在进行站位体前屈的拉伸，即身体站直，双腿并拢，身体向地面弯腰的一种拉伸方式。他们本是不好奇的，还商量着过一会儿直接全力跑个一千米试试，但当他们看见步棠礼一个弯腰，双手掌一下贴在地面上，甚至手肘都弯曲着，叶程惊得一下止住了脚步。更让他觉得神奇的是，过了十来秒，她就这样的姿势抱住了自己的小腿，整个人像被折叠一般，合得严严实实。
温尔渊看见叶程惊讶得嘴都长成了个‘o’型，爆发出一阵笑声，他笑得直不起腰，扶着叶程的肩膀，笑得晃荡了好几下，才站直身体。
他招呼着脸埋在腿上的步棠礼：“嘿，你把他给吓着了。”
步棠礼的声音从地面低处传来，带着点含糊，她问：“什么叫被我吓着了？”说罢，她改变了姿势，两手本来抱着自己的两条腿，现在她用手将两条腿朝着左右两边挪开了些，从中间露出小半张脸看向站在后方的他们。
叶程没想到她还有这种操作，顿时吓得目瞪口呆。有什么是比从宽大的校服麻袋里，一张倒过来的脸从接近地面的方位看向他还恐怖的呢？如果要说有的话，那就是这张脸是因为人体折叠的姿势而来的；在这个程度更加深一点的话，就是这个被折叠的人体是一个形态优雅，面容姣好的女生，而这个女生叶程还认识。
“怎么啦，叶程？”倒过来的人脸说着话，即使表情再天真无邪，看在叶程眼里，他还是觉得诡异。
而温尔渊在旁边看着这一幕，他看着叶程的眼睛逐渐睁大，渐渐地快变成和嘴巴一样的圆形，他又笑得像个会唱歌扭动的仙人掌玩具。
这一笑可比他跑步花费的力气用得多得多，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了好一会儿才说：“礼礼，我和你说，要不是叶程不会蹦，他现在看到你跟看到黄瓜的猫一样样儿的。”
步棠礼倒着的眼珠左右转动两下，她发出“哼！”的一声，开始缓慢起身，等她站直身体转过身来，白皙脸颊上带着一层薄红，是血液不久前集中头部的原因。
又亲眼看见步棠礼恢复了原样，叶程紧绷着的身体也放松下来，这会儿才像呼出了第一口气，他刚刚憋着大气不敢出，生怕已经折叠的步棠礼再变换出某些惊悚恐怖电影片中的姿势。
虽然看着外表明媚可爱，但在叶程心中她已经又上升了一个高度，特别是在她解释“这是健美操的基本功”时，他简直是一个肃然起敬。
叶程在以前的体测里，坐位体前屈的成绩差点是负数。他捏了把心酸的泪，回想着自己刚刚应该没有反应太过明显，只又尴尬地推一下挂在他身上的温尔渊，问：“你的柔韧性怎么样？”
温尔渊听话弯腰示范，他挺直双腿，双手下压，直到手指的第一个关节贴到塑胶跑道的地面。
“你手长……”看见温尔渊这一成绩的叶程喃喃着，而当他抬起头时，就看见温尔渊和步棠礼两张笑得不怀好意的脸。
“我真的、真的只能及格的！”在他俩阴恻恻的笑容逼近下，叶程慌忙摆着手后退，可惜这两人在这时候结成统一联盟，左右包抄，把他堵在观众席的台下，他左转是勾着一边嘴角的温尔渊，右转是双臂交叉在胸前的步棠礼，后退是两米多高的水泥台，最后只好妥协，“我做，做还不行嘛。”
“嘻嘻。”步棠礼发出看热闹的冷酷两声笑。
事实证明林叶程同学没有说谎。
林叶程同学照标准姿势站直双腿，弯腰，腰部、腿部、手部三个地方一起使劲，他用力往下一探！
……他的双手悬在了约脚踝处的位置。
“噗！”冷酷的步棠礼破功，喷出一声笑。
温尔渊弯下腰，扭过头和叶程对视，他很真诚地在发问：“你在干嘛？”
叶程的脸部发涨，他又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腰部使劲，再让双手往下一沉！
这一下有了些许的效果，他的指尖落在了自己的鞋前，离地面只有咫尺之遥。
“有进步有进步！”温尔渊露出副大惊小怪的模样，他还在上头拍拍叶程的腰，“使劲儿了！”
温尔渊这一拍，让叶程一下弹起了身子，那处被拍得痒，他弯腰觉得自己被拉伸的程度也到了极限。他脚尖点地，转着脚腕，后腿筋有点抽抽，他又扶着自己酸痛的地方，对着二人委委屈屈地：“我说了我只能及格的啊。”
“我觉得是叶程上身比较短。”步棠礼一只手捏着自己的下巴，作出思考的动作，她朝着温尔渊说道，“他坐在你旁边，跟坐在坑里似的。”
“真假？”这回是温尔渊和林叶程二人一齐看向她。
“是呀！”步棠礼肯定地点头，“温温手脚都长，弯腰都不用费多大劲，就够着地了。我看叶程你呢，弯腰弧度和他差不多的嘛，但是你够不着呀。”
温尔渊抓起叶程垂在身侧的手，他拉直了他的，在叶程疑惑的视线里他来回扫视了几遍，才语不惊人死不休：“有没有一种可能，叶程手短？”
叶程无语地把手抽了回来。
“不过这个可以练的啦，”步棠礼挑挑眉，“几个月就能有很好的效果。我小时候也硬得不行，但现在就可以纵叉两百度，横叉一百八左右。”她眼里又充满憧憬与向往：“听说艺术生能撕到两百七十度，那也太厉害了吧！”
一点没想练只想蒙混过关的叶程警觉地竖起耳朵：“撕？”
“撕！”温尔渊双手虚握拳，在空中做了个咔嚓一下，徒手掰断东西的动作。
“……嘶。”叶程拉上了自己的校服外套拉链，拉到了顶，他把脸埋进领口，觉得操场上好像起了股邪风，吹得他骨头和经络有点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