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我猜你也想上去吹吹风

    一模来的时候，正是寒潮天气。气温骤降至个位数，冷得人直接套上冬季校服，缩在教室里。

    这一年的秋冬，叶程一改往年的热气腾腾，难得穿了厚实的衣服，困了在桌子上趴着，不爱动弹。

    和高三这栋楼所有班级里的景象一样，学生成片苦坐在桌前，埋头苦读，奋笔疾书。

    有时温尔渊看着他那手掌心凭空多出半条的‘生命线’，还是要铆足劲头观察，好像认真盯一会儿，它就能够比前一天更淡一些。

    同时他也会感慨，一次不小心好像把叶程摔成了正常人，知道冷了要穿衣服了。

    对此叶程表示，是污蔑，他不是个傻的。

    偏偏考试前几天就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明明是十一月初的天气，却好像一脚踏入了冬天。

    教室里弥漫着股浓香的咖啡味，钻进人鼻孔里，让人想睡也睡不着。

    等到成绩出来时，自然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温尔渊算是稳定，在他的努力刷题之下，甚至还进步了小几名。叶程在他的带动下，成绩也算挤进了中上等的上游。他回想起上半年的学习，进步是显著的。只不过这样的学习也会有副作用，就是一下学蒙了，无论再怎么看，那个知识点就是不过脑子。

    叶程的解决方法就是走出教室透会儿气。他们教室在五楼，再往上走就是个露天平台，那个平台有些像老式居民楼可以晒被子的顶楼，四面辽阔，没什么遮挡，周围一圈则是高度到人胸口的围栏。

    这天台的门虽不会上锁，但平日里来这里的人是少之又少，一般人除了偶尔谈心，极少上去。像是叶程，他在五楼待过那么久的时间，上过那里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出来的这会儿天也是下着冷雨，这雨是萧索着，细细碎碎的，比起雨水，更像是初雪，落在手心和脸颊上只有一阵冰凉，湿了地面，但是声音一丝也无。

    本来只是想走上那个楼道，在其间吹吹风，但是当他站在中间时，却听到楼梯上方的那扇门发出的一声重响，那是被风吹到铁门和门框发出的金属声。

    叶程好奇循声而去，看见的那扇门在半掩着。他盯着看了一会儿，那处却又像是里头有人，把那门往里拉，叶程心脏突地一跳，本是被冷风和细微雨水拍打得缩成一团的身体逐渐站直了。

    那门被打开，但是却没有人从那片未知的黑暗里走出，有的只是一阵虚无的冷风。

    不管上面有没有人，叶程却在这时候来了好奇心，想要上去一探究竟。

    他不算胆子大的人，但是也许是知识点把他的脑袋塞得满满的，让他的思考速度变得缓慢。

    他的脚步声踏在楼梯上是轻的，也没有特意去扶住栏杆，一是因为他的双手插在口袋里保持着温度，二是不确定这栏杆上有多少灰尘，若是要洗手，还要感受水龙头流出的冰水。

    这天台的门没有门锁和插销，只是如同教室里那种再普通不过的门，在里外有一拉就可以把门合得严实的把手。

    蒙了心的叶程顺着那门的缝隙浅浅探进半个身子，在夜色里他并不能看到平台上的情况，但也是这种极度的小心无声，让他在纠结一会儿终于伸出手去握住那冰冷的门把时，他听到在那偌大空旷的平台上，寂静里传来了一声啜泣。

    这啜泣是压抑至极的，像是那积郁成结的一股气终于不再被胸腔接纳。它在心上压了太久了，心脏负荷过载，它只能滞留在喉管，反复反刍，强忍不住要喷薄而出，带着要毁灭自我的尖啸，却在最后只是一声低低的啜泣。

    止不住的颤抖与啜泣。

    这声以为是四下无人的啜泣最终演变成了嚎啕大哭。叶程隔着薄薄一扇铁门，沉默地听着这场情绪的宣泄。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的时候，那阵歇斯底里的哭声像被画上了休止符，瞬间降低了音量，也可能是发出哭声的主人越走越远，那声响逐渐模糊了。

    脚下的教学楼在铃声响起的那刻终于有了人气，像静音键瞬间被拉到了最大，嘈杂声被放大，间或掺杂着跑动的脚步声和呐喊声。

    雨该是没停的，还有逐渐下大的趋势。

    叶程不知道自己该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就这样转身离开；还是说他该开门进去，去关心为什么那个人会经历这样的一场情绪崩坏。

    但这种事情对他来说还是有难度，他不该是多管闲事的人。

    这样思考着，右肩突然从背后被人拍了一下，吓得他差点原地蹿起。

    他惊魂未定，看见站在下一级台阶与他对视的温尔渊，对方的手正搭在他的肩膀上，眼睛甚至眼睫毛都写着无辜和不解。

    叶程还未示意他不要发出声音，温尔渊看见他被吓一跳的样子，只是开朗，“我拿了伞。”

    他的声音比起平时的还要大一些，因为此时是下课时分，正常说话的音量在这样的环境下就听得不真切。

    “我猜你也想上去吹吹风，但是雨下大了，只能吹一小会儿。”开朗的人继续散发着热量。

    叶程本该是要拒绝的，他的潜意识告诉他，也许该把私人的空间留给那个人。但是温尔渊已经把手搭在他握着门把的手背上，以看似两个人一起推开了这扇铁门的姿势，进到了天台上。

    天台没有顶，和室外没有区别，这让从教室出来不久的温尔渊缩了缩脖子，他把手里的那把直柄伞撑开，那是一把加了伞骨的大伞，遮盖住他们两个人是绰绰有余。

    更别说叶程身边的人还会用手臂环住他的肩膀，像是要为他清醒脑子吹风这个任性的决定买单收尾。

    两个人贴得紧紧的，互相汲取热量。

    “这降温好厉害。”温尔渊眺望着远处教学楼和宿舍楼的灯光，它们在水气里氤氲呈现为了一幅水彩画。

    叶程小心地迈步在陌生的黑暗里走着，同时他微垂着头，试图寻找着在天台上第三个人的踪影，比如她撑开的一把伞，或者是熟悉的校服配色。

    “明天会持续个位数的气温呢。”他说。可惜他的夜视力真的太差了，天空暗沉的光，让他暂时难以发现目标轮廓。

    搂着叶程的温尔渊突然停下来，语气放得很温柔，他说：“今年冬天或许会下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