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这就是成长吗？
那只嘴巴带着绿意的小羊，最后被摆在了书柜中间一层的角落里。
江雪遥嘴角噙着笑意，他看着坐在书桌前正在埋首的林叶程，拿过他随手放置的玩偶，在手里把玩着，同时还在背后看着他所写试卷的题目。
“理科的题目我现在是一点也看不懂啦。”在桌前那人终于放下笔时，他才开口这样说出一句。
这是国庆假期的第二天。林叶程照例需要抓紧时间赶作业，他第三天的下午就得返校。
先是按生物钟的时间起了床，他洗漱完准备去厨房对付点，热水壶在烧热水时，他站在料理台前发呆，在那轰鸣声中，他才意识到隔壁屋的客房还有个人的存在。
他去敲客房的门，门里半天也没个响声。
他坚持不懈，好久之后，门才开了道小缝，江雪遥那双大眼睛困得只能抬起小缝，和门缝是垂直的两条直线。
江雪遥声音困得在冒泡：“我得……睡到自然醒。”
林叶程深深盯了他一眼，没说话，把门再度关上了。
他没说出口的话是‘那早餐我自己吃了’，面对江雪遥，他只有仿佛带着骨子里的沉默寡言。
直到中午时分，江雪遥才睡眼惺忪地出现在房间门口，他刚洗完脸，眉毛和额前的刘海都是半湿的，他声线发软，迷迷糊糊地说：“林叶程，我好饿。”
林叶程自己吃的是在冷冻室里取出蒸好的水饺，他只说：“我吃过了，锅里还有，看你是出去吃还是？”
“给我留的啊！”江雪遥是显而易见的开心，他眼睛一下发亮，睁大了，眼皮上的三条褶被挤成细细的条纹，“我去吃！”
林叶程只应了声，就随他去，他继续写试卷，布置下来的作业还剩下一大半，让他有些额角发痛，连着被绷带包裹的那只手都在神经跳跃闪烁。无法很好集中注意力。
客厅那边的厨房，清晰传来锅盖被掀开放置在料理台上的声音，碗筷碰撞，椅子被拉开，有人入座，存在感显著。
他抬手抚摸着左手上的绷带，指腹传来粗糙的质感，就像他的思海，崎岖难行，举步维艰。
林叶程抬眼看时间，他的手表放在桌面，时间刚过正午，他这一天的行程是下午两点再去医院换药。
江雪遥坐下来之后就鲜少发出声音，他解决食物的速度似乎不快，整个客厅又像是重新恢复了没人的空旷。
“我转艺术所以学的文，班级里除了我没几个男生。”江雪遥在他的床边坐下，他盯着林叶程的背影，对方没有想回头，他的视线自然而然地，就落在放在枕边的那个白色小块上。
林叶程依旧没说话，他握着笔在计算的手也没有停下摆动的弧度。
房间里又再度安静下来。直到耳后传来幽幽一声叹息，他才又意识到身后又多出一人的事实。
林叶程在心里反省着自己的不记事，他扭头看着两手撑在床沿的江雪遥，对方正越过他看着窗外出神。
见他没有异状，他是要转回去的，身后的人突然开口了，“林叶程，你已经交到很好的朋友了，是吧？”
这个问题虽然来得莫名其妙，问的方式比起问句也更像是陈述句，但林叶程还是思考得很认真，他脑海中闪过几张熟悉的脸孔，那些脸上都带着温柔如春风的微笑，于是他便回答得也是这般确定，他说：“是的。”
“你喜欢他吗？”江雪遥这次的问题模棱两可，林叶程自然不知道是哪个喜欢，当他完全转身去和人对视时，在他眼底看到一片平静的湖泊。
江雪遥并不在意他的答案，他那句只是为自己的做铺垫，他说道：“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所以以前才会一直想要和你做朋友。但是那时候年纪太小了，”那片湖倒映出上空飘来的云的影子，也许是要落雨了，湖面氤氲成一片，他停顿了一会儿，声音里传出哽咽，“太不懂事了，做了错的事情。”
“林叶程，你那个时候，并不是原谅我了，对吧。”
一滴泪珠从江雪遥的眼眶滚落出来，在他白皙洁净的脸庞上留下一道泪痕。
他的一只眼睛流了泪，后面便像是眼睛下了雨，那些雨滴顺着他的下巴坠落在他绞着的双手手背上，一滴滴碎成微粒，了无痕迹。
“我不知道。”
时隔快三年，林叶程才又一次回忆起了那段时光。
可答案真的是不知道的，那个时候他完全不觉得事情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取而代之的一直是一个冷眼旁观的第三视角，所以从他的视角出发，他在心灵上该是从未感受过绝望和痛苦。
但是三年前他母亲握着他颤抖的手说是妈妈不对；但是三年后江雪遥仍旧流着眼泪说你没有原谅过我。
江雪遥觉得自己失态，他匆匆离开这个房间，穿过客厅回到客卧去。
林叶程没起身去追，不知为何，他腿上没有力气，张开嘴巴发出声音这种简单的事，也成了件难事。
时针将近转到两点，客厅里又响起脚步声，是江雪遥。
他这次走进房间没有敲门，而是以一种轻快的脚步到来，看起来是平复了心情，而他来得凑巧，正巧看到换好了衣服是要出门姿态的林叶程，他便问：“是要去哪里？”
林叶程在自己的枕头下边找到了自己的手机，他把它放进口袋，回：“去医院换药。”
“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江雪遥的视线跟着林叶程移动的动作。
“不用。”林叶程摇摇头，“你在家里或者自己出去走走吧。”
江雪遥问起他的伤口，得到的又是自己不小心弄伤的回复，他只说着好，选择不再多问。
“那我会在家里守家的。”江雪遥乖乖坐到沙发上，他看向走向玄关的林叶程，想起什么似的，“林叶程，把你的号码给我。”
被叫到的人看向他时，江雪遥笑得一脸纯净，“如果你回来路上被什么耽搁了，就要打电话告诉我。”
那个白色的手机被拿到江雪遥手里，他在键盘上输入自己的电话，新建了联系人，备注自己的名字，又把这电话拨打出去，直到他放在客卧的手机响起手机铃声。
“好了。”他把手机还给他，“你去吧。”
换做是以前，江雪遥是势必要与林叶程形影不离的，去哪里他也要跟着去，不然就会烦恼是否是他们的友谊出现了问题。
林叶程坐在车上时，看着天边绵密的云层，只觉得该是江雪遥也在成长，他们像两条弯曲起伏的线，在某一个时节有过打着结的交点，但又分别延伸向毫无关联的方向。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次他们还会再相交，但却不可能会沿着相同的轨迹平行，他们都有各自精彩纷呈的世界。
这就是成长的必经之路吗？伴随着不间断的遗失和拾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