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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梅峰雪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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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突然而来的急变,委实使白刚大惑不解,他朝前望去,只见一位白衣白发,手持拐杖的老婆婆自远方行来。看那人举步十分从容,其实是快速无比,眨眼间,即来到身前。

    白刚赶忙超前两步,躬身施礼道:“老婆婆要往何处去?”

    要知这时白刚还不知老婆婆是谁,也不知应该作何区处,如是稍迟一步,只怕误了胡艳娘的事,但如无故挡人,更加毫无道理。仓卒间不容熟思,终而说出这样一句合情前不合理的话来。

    那老婆于哈哈一笑道:“我梅峰雪姥走遍天下,还没见有人敢过问我的去向,你这小子的胆子可真不小!”

    白刚不料面前这位老婆婆竟是皇甫碧霞的师尊,不禁怔了一怔,又重新施礼道:“晚辈委实不识老前辈真容,尚请老前辈原谅!”

    梅峰雪姥见他礼数周到,似无追究之意,旋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盘问我老婆子的去向?你好好说来,我不难为你就是!”

    白刚被她反洁起来,不禁愣了一愣,再施一礼道:“晚辈名唤白刚,只因……”他因阻挡梅峰雪姥,自知理亏,一时说不下去。

    梅峰雪姥听他报出名头,同样感到诧异,反问道:“你认得皇甫碧霞么?”

    白刚见她又问起另一件事,顿感松了一口气,答道:“小子与皇甫姐姐有数面之缘,并听她说你老人家就是她的师尊……”

    梅峰雪姥脸色突然一沉,喝道:“好小子!原来你就是白刚,我正要找你算账……”

    她似乎又想起另一件事,又改口喝问道:“方才那红衣女子,是不是那残婢?快说!”

    白刚被梅峰雪姥一顿叱责,不免有点气恼,但因对方是皇甫碧霞的师尊,而皇甫碧霞又于己有恩,只好忍下一口气,仍然拱手道:“老前辈要找小子不知有何指示,请先告知……”

    他略一迟疑,又道:“方才确有一位红衣女子在此,但不知老前辈所问的又是何人?”

    他本想据实说出,但想起胡艳娘临走时的慌张,又替她隐瞒片刻。

    梅峰雪姥寒芒似的目光在白刚脸上转了一阵,忽又声色俱厉,喝道:“你这小子居然敢明知故问,假装糊涂。好!你既敢欺我霞儿,想也没把我老婆子放在眼里,让我试试作有多大狠劲!”

    白刚一听话里有因,同时又记起皇甫碧霞曾对自己显出憎厌的神态,急道:“老前辈且请息怒!晚辈委实不知内情,如说欺侮皇甫姐姐,小子真也不知从何说起,因为皇甫姐姐是小子的救命恩人,小子怎会做出以怨报德的事?”

    再峰雪姥寿眉耸了一下,语音较缓道:“那么,方才那红衣女子是谁?”

    白刚心里有点为难,旋想胡艳娘已经去远,才回答道:“那人是天龙帮灵狐堂的堂主,九尾狐胡艳娘!”

    梅峰雪姥睑色立即大变,忽然一拐向白刚头上砸到。

    白刚料不到梅峰雪始不问青红皂白,突然一拐打来,赶忙往后闪退,堪堪避过一拐,但由拐杖激起一股极强的潜劲,仍撞得他踉跄几步,才稳得住身形。

    梅峰雪姥脸现诧异之色,微“噫”一声,又横里一拐打到。

    她这一招,看来是平乎无奇的“横扫千军”,但出自她这种功力绝高的武林耆宿之手却又大不相同。拐杖未到,潜劲先已临身,而且这种潜劲又是由四面同时压来,把敌人紧紧逼住。

    白刚心头一震,暗忖:“此姥功力果深不可测!”

    他虽然在想,脚下却未稍慢,忽然一声长啸,笔直拔起半空,然后盘旋一圈,轻轻翻落距离对方两丈之地,朗声道:“老前辈为何不问情由,就动手责打?晚辈纵有不是,老前辈难道要不教而诛么?”

    梅岭雪姥料不到眼前这个十多岁小娃儿,竟能轻轻避过她两拐;再看他腾空避旋的身法,凭他百年以上的历练,博通天下武林绝技,却看不出对方武学的来历,那得不暗自惊讶?

    但她原是高傲自大的人,眼见一个后生晚辈,逃脱两拐,还敢说“不教而诛谓之虐”的话,当下一顿拐杖,喝一声:“好小子!怪不得你目中无人原来还有一手,但凭你这点能耐,要想藐视老婆子,怕还差得远吧!”

    她话声一落,即将拐杖向地面一插,一步一步,欺身上前。

    白刚前番被柳坤山无理斥责,结果是对方弄错了人;见这个梅峰雪姥比柳坤山还要狂妄,委实气愤不已,但仍顾及皇甫碧霞的情份,依旧耐心说道:“老前辈武功盖世,望重武林,晚辈纵是胆大包天,也不敢稍存不敬。到底因何使老前辈震怒如此,何不告知一二?倘若晚辈果有过失,也用不着老前辈责罚,晚辈立可自劈天灵,以死谢罪!”

    白刚这番话原是婉转陈情,但凡人在盛怒之下,往往把好话当作恶意。

    梅峰雪姥把白刚的话听在耳里,反以为他阳捧阴损,冷“哼”一声,叱道:“少废话!

    你自己所作所为,不去反省,倒要质问起我来,真岂有此理!”

    白刚急了起来,忙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又不……”

    梅峰雪姥断喝一声道:“好大的狗胆!你居然敢对老婆子称你道我……”身随声到,腕底一翻,猛可一掌劈到。

    这一掌因为相距太近,来势又猛,白刚要想闪避,已嫌太晚,仓卒间无暇深虑,本能地单臂一挥。

    两掌一接,但闻震天价一声暴响,顿时山鸣谷应,隆隆不绝,十丈方圆之地,沙石飞溅,地面裂成一条丈许长的深沟。

    梅峰雪姥自己也被震得连退三步,老脸愕然失色;白刚却暴射飞退三丈,落回地面,仍然踉跄几步。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居然能接下对方百年功力的一掌,这一个奇迹震骇了梅峰雪姥;但她仍以为白刚一定受伤不轻,正想上前施救,哪知白刚一个纵步,又落在她面前。

    梅峰雪姥略一思索,忽然脸色一沉。厉声道:“凌云羽士是你何人?他现在是否还在人世?”

    白刚被她突然一掌,险些送命,勉强稳住身形,立即纵步上前,待要向她理论,那知她忽又问起一件莫名奇妙的事,以为这事定和自己今天枉受责难有关,只好忍气吞声道:“老前辈所问的人,晚辈一无所知,究竟此事与晚辈有何关系?……”

    梅峰雪姥冷笑一声道:“你居然又想骗我,方才你以‘狐雁翻云’的身法,一面跄跌,一面腾身上前;早先又以‘灵鹤回空’的身法,逃脱我一拐。这两招敢说不是由凌云羽士那里学来的么?只要你说出你那老怪师傅的下落,则依欺侮霞儿和袒护那贱婢的两重罪过,都可记在你师傅头上,让我去找他,连老账一并结算;要不然,你就休想逃脱一死!”

    象梅峰雪姥这样一位武林名宿,竟也会指鹿为马,白刚忍不住笑出声来,急又敛起笑容,答道:“晚辈偶获稀世绝学,并无招式可言,何曾知道什么“孤雁翻云”,“灵鹤回安”?至于凌云羽士,不但不是晚辈的师傅,甚且或是晚辈的仇人,教晚辈如何能指出他的下落?再则欺辱令徒一节,也是无中生有,老前辈与胡艳娘有何过节,晚辈又从何得知?

    老……”

    梅峰雪姥越听越气,断喝一声:“闭嘴!”

    接着道:“胆敢狡辩!今天不把你毁在掌下,看你也不肯实说!”

    白刚被这老婆子一逼再逼,确已气愤之极,但他毕竟深明大义,不敢对恩人之师分庭抗礼,再则个中误会重重,并已听出一点端倪,何不申辩下去?急道:“老前辈容晚辈一一细说……”

    但梅峰雪姥生性狂傲,一向我行我素,向不容人分辨。并认定白刚必是凌云羽士衣钵传人,否则,怎会有此神奇妙绝的身手?

    她想起凌云羽士当年率领四大煞星,与武林一派高手会战在亡魂谷,自己被对方一掌震伤内脏,如非了空僧和灵道人及时赶到,那怕不早已丧生,今见白刚一味狡赖,认为有其师必有其徒,不禁怒火中烧,厉声喝道:“谁听你胡说八道?还不快来领死!”

    白刚急道:“老前辈不可逼人过甚!……”

    梅峰雪姥一听这话,更是火上添油,面罩寒霜,杀机已起,咆吼如雷:“就说是逼你又怎么样?我今天拼个以大压小的骂名,也非毁你这小子不可!”

    那知她尚未出手,忽然一声雕鸣划空而到,不由得向空中一眼瞥去,但见一只硕大无朋的巨雕,速得地面黑去半边,雕影中泻下两条红影。停在白刚身前。

    白刚已认得来人正是梅子洲二女,不觉又惊又喜。

    方慧身形刚落,看了白刚一眼,即回身向梅峰雪姥道:“这位老人家,你是和谁生气?”

    梅峰雪姥瞥见来人是两位年轻少女,暗道:“今天怎么尽遇上一帮多管闲事的小东西?

    而且看来都有几分本领。”

    她最不喜人干预她的事,立即喝道:“你是什么人?还敢来过问老婆子的事?”

    二女想不到这位婆子火气那样大,闻言俱是一怔。但方慧很快想到可能是白刚招惹了她,也深施一礼道:“晚辈方慧与这位白刚是朋友,倘他有唐突老前辈的地方,尚清看在他年幼无知的份上,原谅则个。”

    梅峰雪姥见方慧替白刚说情,忽然想起皇甫碧霞的话,随即问道:“你认识皇甫碧霞么?”

    方慧心头一喜,以为此姥既是皇甫碧霞的亲人,定可套上交情,调停这场无意的纷争,赶忙陪笑道:“皇甫姐姐与晚辈相交甚笃,老前辈敢情就是梅峰雪姥……”

    那知方慧这话不说还好,这一说,反而惹起对方一股无名之火,顿时老脸一沉,愤然道:“你既和我霞儿交情甚好,怎么不顾情意,竟要夺她心上人?你既敢欺辱她,还瞧得起我这老婆子么?”

    本来皇甫碧霞并未对她说明是谁横刀夺爱,但因对方年纪和皇甫碧霞差不多,并且都是天生丽质,美艳绝伦,同时对白刚特别关心,以致一口咬定就是这人。

    方慧一听到第三句,顿时脸红耳赤,暗忖:“料不到皇甫碧霞心胸竟恁地狭窄,她大概是夺不到白刚,就怀疑到自己头上,可笑她这样羞人的事,也告诉她师傅,而她师傅又当着白刚面前说了出来,比她还要可恶。……”

    她羞急起来,也就破口骂道:“你莫要倚老卖老,信口雌黄,我要不是看你年老,定不肯与你甘休!”

    梅峰雪姥哈哈狂笑道:“我老婆子活到百多岁,今天才是头一次遇上有人敢骂我信口雌黄。好得很!我倒要看你如何不肯甘休!”挥手一劈,一股劲疾无伦的掌风已呼啸而出。

    方慧早知梅峰雪姥的功力堪与自己组长白眉姥姥相匹敌,不敢硬接,立即一闪身形,让开丈许。

    那知梅峰雪姥的掌风笼罩范围极广,方慧只避得过掌劲中心,仍被掌风外沿扫得半边身于发麻,连连跄退几步,终而“嘭”的一声,顿坐地上。

    但那梅峰雪姥一世狂傲,被方慧骂得她心火大发,虽见对方已经无力抗拒,仍要把对方处死然后快意,对准方慧,又是一掌劈出。

    方慧这时要想避开,已来不及,索性团紧双目,听天由命。忽然“轰”一声暴响,山摇地动,震得方慧晃了两晃,睁眼一看,但见白刚被震得飞往云中,葛云裳惊叫一声,腾身向白刚纵去。

    梅峰雪姥一脸不屑之色,冷笑道:“我道你有多大能耐,凭这点点就想……”

    那知话声未落,白刚忽然一声清啸,身子猛可由虚空再拔高数尺,略为一停,双脚一剪,两手向后一掠,电闪般又落回原地。

    梅峰雪姥曾和白刚对过一掌,知他确有几分艺业,但想不到这次以内功真力劈出一掌,除了将他震飞半空,却未能使他受伤,而且还能够凌虚飞掠,气定神闲站回原地,不禁骇然。

    方慧和葛云裳虽听何通说过白刚往旗峰谷学艺,但还不知他不到一年,就练成这付身手。方慧年未二十,借有神雕相助,在蛮荒建起红飞卫的威名,眼见白刚后来居上,也不禁黯然失色。

    白刚身形一落,立即正色道:“晚辈曾经再四央求老前辈说明原委,但老前辈始终不理,现下又迁怒到方姐姐,使她事外之人蒙受伤害……”

    梅峰雪姥叱道:“你不必老前辈长,老前辈短,对我阳捧阴损。老实告诉你,你那老怪师傅与我有一掌之仇,你既不肯说凌云羽士的下落,我就唯你是问,别的暂且放过,就这一件事来说,也要给你一个公道。”

    白刚委实有口难辩,思忖半晌,极其沉痛道:“晚辈早已禀明并非凌云羽士门下,说不定他还和我有血海深仇,老前辈偏是不肯相信,真叫我……”

    他忽又感到这样再四央告,对方全不置理,未免太过委屈。大丈夫处世岂可畏首畏尾?

    也立即挺胸昂首,朗声道:“我也老实告诉你吧!我在大半年前,对于武艺还是一窍不通,因为服过朱藤翠果,服过白梅灵果,再学到汉代绝传的武学,才懂得这一点点皮毛,你休以为你身负绝学,夸耀武林,如仅能胜我一人,也不过是比较粗壮一点的皮毛而已,五十步笑百步,没有那样了不起!”

    梅峰雪姥吃他一顿好骂,反而回心暗忖:“这小子还算有种,敢惰不是凌云老怪门下,但说起汉代,那还有绝传的武学?一颗朱藤翠果,可抵三十年功力;一颗白梅灵果,可抵三个甲子的功力;两种灵药凑和一起,可不比我婆子的功力多了一倍?”

    她将信将疑地沉吟一会,忽觉对方口气十分强硬,又冷“哼”一声道:“看在你还有几分胆气的份上,老婆子不为己甚,你如能接得三招不败,我就饶你这一遭。同时还得告诉你,我这翻雪掌诡诱异常,你可要小心应付!”

    白刚见这老婆子狂傲得紧,不禁豪兴勃发,朗笑一声道:“莫说三招,就是三百招也未必能奈我何。久闻者前辈的翻雪掌,穷各宗派掌法的精华,称绝武林,享誉天下,但请尽力施为,晚辈自有六禽翻天拳对付。”

    老婆子要翻雪,白刚要翻天,其狂傲程度,比对方更强,但梅峰雪姥反而哈哈大笑道:

    “好小子!你先莫自吹自擂,拼斗之事,总可见个真假,你先发招吧!”

    梅子洲二女对于白刚无师自通之说,确有几分相信,但凭一年不到的工夫,任你如何修为,要和登峰造极的梅峰雪姥拼斗三百招,无论如何也难置信。彼此面面相觑,却又想不到化解的方法。

    白刚知道自己不先发招,对方决不肯占先,当下抱拳拱手,说一声:“请前辈指正!”

    然后双掌合十,向梅峰雪姥一拜。

    这一种“童子拜佛”的架式,大都是晚辈与前辈交手之先,表示礼让的虚招,但由白刚施展出来,却另有极大用意。

    他认为不交手则已,一与这种狂傲的老人交手,就得分个高下,方才合卒间交换两掌,知她功力不比等闲,但尚难测知她究竞高出多少,为求知彼,所以在合掌下拜的时候,即暗运七成内力,将潜劲逼往对方身前。

    梅峰雪姥见他起手一招“童子拜怫”,以为是表示礼貌,侧身受礼,并不介意。那知忽觉一股潜劲源源而来,急双掌频摇,说一声:“不必多礼!”

    同时暗将真力由五成加到六成以上,才算与对方的潜劲平衡。不禁暗自惊讶道:“此子功力深厚,堪敌六七十年苦修之功,他说服过白梅灵果,谅非虚语。”她心念及此,不免存下几分惜才之心。

    白刚暗较功力,察知对方顶多高过自己两成,心下不禁狂喜,立即展起“蛇游”的身法,欺上前去。

    梅峰雪姥起先见他东歪西斜,绕着自己乱转,自觉十分可笑。那知顷刻间忽觉四面俱是幢幢身影,几乎分不出哪一个才是对方的真身,这才惊觉个中大有奥秘,急展开身法,一面游走,一面详察奥秘的关键。

    然而,任她是武林名宿,仍然看不出个道理,如说是“醉八仙”的身步,却有疾冲猛撞之力;如说是“遁甲步”,又不尽合五行生克之理。但对方这种身法确是神妙莫测,而且在游动之间,自有一种似推似拉,似顶似压的潜劲,绵绵不绝地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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