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感谢
顾长景看了眼那个拿着勺子不停晃动的手，又一次发现眼前人那手腕细伶伶的，手指虽纤细但却很是粗糙。
还有那布满茧子的手掌，别说比普通哥儿的更加糙一些，就是有的汉子，也比他的细腻。
就自己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就是鲜明的对比。
顾长景突然觉得眼眶里热意浮现，心里也是酸酸楚楚的。
他喉咙有点痒，又有点发紧，开口的声音却被自己控制得很好：“慢点吃，小心噎着。”
“啊？咳…没关系的，习惯了。”
慕温言回过神，不自然地停下手上的动作。
觉得自己这个样子肯定不好看，像饿死鬼投胎一样。
“只是慢点吃，不是让你不吃。”
顾长景神色如常，站在床前看着他，好似没有察觉对方的窘迫，柔声解释：
“你才刚醒，吃得太快不易消化，小心等下难受。”
慕温言轻轻蹙着的眉瞬间舒展，暗悔自己心思过于敏感。
况且这村子里谁不夸一句他顾时长景正直善良，大义凛然。
这又不是在慕家，没有吃人不吐骨头的王世莲，没有事不关己的慕大状，也没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兄长。
“嗯，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嗡嗡的，明显在掩饰着情绪。
随后就缓缓放慢动作，用勺子舀起米粥小口送入嘴里，乖乖细嚼慢咽起来。
顾长景难得心里有些软，拿起菜碗又递过去一双筷子示意他吃菜。
慕温言轻轻放下勺子，手指不自觉蜷缩着，拿过筷子不好意思的夹起一根青菜吃了。
待他吃完，顾长景才拿着碗筷离开。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慕温言才收回的视线。肚子填饱了，里面暖融融的，慕温言忍不住把自己的手掌覆盖上去。
还没有来得及抚摸，他便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上的里衣并不是自己的。
虽然料子不是顶好，洗得也有点发白了，但是比他那全是补丁的粗布里衣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是顾长景的吗？也是他亲手换的吗？
慕温言光想到那个场景就忍不住红了脸颊，虽然不合时宜，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场景，他悄悄幻想过。
“今日天气不错，你要不要出去晒晒太阳？”
慕温言被这声询问吓得不轻，毫无征兆地抬起了头。
刚刚的想法也被吓得消散不见，只留下眼里的迷茫和面上的红晕。
“怎么脸红了，是不是又发热了？”
他呆愣着看着门口的顾长景大步走到床边，迫不及待地伸出手背贴上了他的额头。
他强迫自己镇定，轻轻摇了摇头，哑着声音嗫嚅：“没…没有，就…就是想去茅厕。”
“看我大意给搞忘记了，”顾长景说着，立马转身翻找起来，随后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接着说道：
“你那鞋子不能穿了，我前日去镇上就顺便给你买了双新的。还有这衣服，你穿上快去吧。”
他说完了又不好意思般摸了摸自己的头，像是有点窘迫，又像是怕人误会，迫不及待解释：
“我是照着那旧的尺寸买的，应该都合适。”
慕温言怔怔抱着那新衣服新鞋子，双手绞紧，眼眶一下子就湿了，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掉在他抱着的新鞋子上。
这人明明才是受害者，还是待他这样好，这让他如何不深陷。
“你…你为何…这般好！”
他吸了吸鼻子，眼里的湿意渐渐被坚毅代替，但说话的时候还有点哽咽：
“你放心，我…我一定也会待你好！”
顾长景无意惹哭人家，这下子有点手足无措。
他明明以前对所谓的家人那么好，他们却永远不会满足。
而这个人，让人心酸又心疼。
但是他向来又不会安慰人，只好转移话题：
“你…你不是要去茅厕吗？我到外面院子去给你搬凳子，等你好了就可以来晒晒太阳。”
也不管人家答不答应，他转身就走，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慕温言也手脚麻利地穿好衣服和鞋子，真的刚好合适，虽然里面的衣服太大，但也不影响。
没想到这人比一般的哥儿都细心。
他回到院子的时候，发现顾长景已经放好了凳子，他自己则在收拾柴刀和麻绳。
“你要上山吗？”
“嗯，”顾长景站直身子，认真回答问题：
“虽然现在还不是很冷，可是这冬日说来就来了，柴火不早早准备着，怕到时候来不及。”
不仅冬日需要很多柴火，这平日里也需要不少，做饭烧水，哪一样都离不了它。
加上刚忙完秋收，又照顾了慕温言几日，这家里早就不剩什么柴火了。
他把柴刀别在腰间，仔细叮嘱起来：
“你若是坐累了，就到床上躺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顾长景的房子是原先顾家的老房子，在东边出水洞不远的地方，上山下地都方便，算是个不错的位置，分家的时候他就搬到这里了。
原本破烂不堪，连瓦片都没有多少，还是他自己一手修整起来的。
虽然看起来还是破破烂烂，但好歹可以挡风遮雨了。
好在他会些打猎的本事，也一直瞒着顾家在偷偷打猎攒钱，光靠分家时的三两银子，他怕是一天一片干烙饼子都没有。
走出院子，他又往里面看了一眼，才伸手关上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这个院墙也是时候修整一下了，只有矮矮的一点高不说，还到处都是缺口，还有的地方看起来随时都会倒塌的样子，一点安全感都没。
顾长景边想着这些，边快步朝着后山走去，心想不能耽搁太久了，不然言哥儿一个人在家可能会怕。
慕温言坐了会儿便觉得有些晒，他刚刚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现下才来得及好好打量一番顾时景的房子。
虽然老旧，但是收拾得干净整洁，他想，这个家的主人是一个勤快而细致的人。
他看着看着就有些想笑，笑自己的命其实已经够好了，要不然怎么会被他顾长景带回来呢！
要知道，这村子里的女子哥儿，喜欢顾长景的不知道多少。
要不是顾家一直不愿意拿钱给他说亲，他不可能会孤身一人。
这一刻，慕温言甚至感谢起顾怀和李春梅来，感谢他们没有给顾长景说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