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十五日
另一边的秦未晚被金红拉着坐在偏厅里,吃着精致的点心,说着话。
“张夫人,近来有没有想要出行的打算?”秦未晚喝了一口茶,将嘴里的点心咽下,然后看着金红。
金红看了眼门外伺候的丫鬟,稍微犹豫了一下后才回答道:“嗯,近来确实想要出去走走看看,但就是不知道我们家大人有没有时间。”
“哦?夫人有没有计划好具体的时间呢?”秦未晚继续追问道。
金红递了手帕过去给她擦拭手指,轻声说道:“原本是计划一个月以后的。”
“但现在可能计划要提前了。”金红微微叹了口气,像是有些无奈地补充了一句。
秦未晚擦干净手指,又喝了口花茶,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接着便又问:“那……你们打算提前到什么时候呢?”
金红挑了下眉,思索片刻后回答:“大概就是十五日左右吧。”
听到这个时间的秦未晚,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若是战事真的起了,那温晏礼就不一定会继续留在玉山县,他现在走哪势必都会带上自己。
而只有温晏礼被拖住脚步,自己才能更加顺利地逃离大胤!
想到这里,秦未晚的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烦闷之情。
“张夫人觉得……若是十五日后,在浮中道这个地方游玩的话?”
金红惊愕,却也很快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有些发愁道:“浮中道连接北莽,庆王驻军最近也有异动……”
“容我……再想想吧。”
秦未晚不再说话,环视一周后,开口问道:“怎么不见今天下午跟在夫人身边的那个丫鬟?”
她心里暗自嘀咕,如果杏儿在这里的话,她们俩说话就不用如此小心翼翼了。
毕竟以杏儿那敏锐的听力,要探查门外是否有人在暗中偷听并不是件困难的事。
“早些时候还见到她,现下可能出去了吧。”金红自然也知道她在问杏儿。
“她不是我身边的贴身大丫鬟,没有时时刻刻跟在我身边也是很正常的。”
秦未晚凝视着门外的夜色,只感觉今晚有些闷热异常,甚至连平常一直会有的虫鸣声都听不到,整个院子格外安静。
正当她沉思之际,门外突然出现一名手提灯笼的丫鬟,脚步平稳地朝屋子走来。
走到两人面前后,丫鬟俯身向她们行了个礼。
金红见状,笑着对她说:“刚才夫人还问起你呢,说下午还看到你人在,怎么晚上就不见踪影了。”
杏儿抬起头,没有说话,只是噤声,凝气,环视四周。
秦未晚和金红二人也不打扰她,半晌,她才再次回眸与二人眼神交汇。
微微颔首道:“没人。”
杏儿起身坐在一侧的软凳上,喝了口茶水道:“我今日下午听到了小姐说浮中道。”
她顿了一下:“下午你们一行人在前厅房中,其中那女子耳朵上的铃铛有古怪。”
“里面有东西,活蹦乱跳的,其余人根本听不到。”
“我觉着有古怪,后面铃铛里的东西突然猛烈地撞击了一下,就安静地不动了……”
“听她在堂内说话的语气,想来和小姐认识。见她突然跑了出去,就悄悄跟在了她身后。”
秦未晚颔首,表示二人的确相识。
“刚到昔日小姐所居小院巷子外,便目睹了一少年越墙而出与其相会,二人密谋欲携小姐逃离大胤。”
“我思忖着多一盟友则多一份助力,遂亮明自己是小姐身旁婢女的身份。”
金红紧蹙眉头:“你没有说起小姐与大胤的关系吧?”
“怎么会!”杏儿心道我也不会那么蠢吧。
“少年沉吟片刻,说让我转告小姐,今夜一起商议离开的事。”
秦未晚颇感忧虑:“温晏礼左右之人并非等闲之辈,三两能够出逃已是万幸。”
“若今夜会面,恐怕……”
金红却说:“如果他能抵达我家荷花池的,我可以安排她们二人在密室相见。”
“而且有杏儿在,也算是添了一层保障。”
“今夜安煜君应该无暇顾及我们才是。”
秦未晚轻声问道:“你说的,可是白日里有着外祖父画像的那间密室吗?”
“自然不是啊,殿下所处之地,岂能容闲杂人等前来叨扰!”金红的声音略微抬高了些许。
“小姐放心,荷花池西面尚有一密室,隐匿其中。”
“多一个人也多一番助力。”
杏儿颔首应是:“若是仅凭朱吉使一人之力,恐怕我们还需耗费更多的时间去筹备。”
“哦,对了!三两曾言现下时机刚好,所以他才会趁此机会出逃,为的也是小姐。”
秦未晚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什么叫“时机刚好”?
她压低嗓音道:“难道说,大乾屯兵一事竟与他们二人有关?”
正欲启唇,杏儿却突兀地竖起手掌,拦住了她,并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二人对视一眼,旋即便心领神会,缄默不语。
杏儿匆忙起身,藏身于一侧的屏风之后,屏气凝神。
不多时,便见白鹤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金红满脸堆笑,殷勤地迎上前去,问候道:“大人此番前来,可是有何要事吩咐?”
白鹤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掠过四周,待见一切并无异样,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缓缓开口:“秦……嗯,夫人,君上说您先吃饭不用等他。”
“他和两位大人还有要事相商,一时半会儿过不来。”
秦未晚点头表示知道了。
其实她也没等他,不过是刚才贪吃多食了几块糕点,现下确实有些吃不下了。
白鹤交代完就匆匆而去。
杏儿与金红商议好见面的地点和时间之后,也马不停蹄地出去给三两送信。
秦未晚则焦急地等在荷花池边的密室内。
半个时辰之后,三两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见到他的秦未晚赶忙迎了上去,开口问道:“大乾那边的事情跟你们有关?”
三两听后点了点头,在看到秦未晚此时的神情和问话后,心里便知晓她已恢复了过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秦未晚觉得很不可思议。
“你们明明一直都被关押在院子里啊!又怎么能跟大乾扯上关系呢?”
三两轻声回应道:“虽然我俩没有离开过院子,但是鹿南却已经跟随温之武回到了临澧城。”
“而在临澧城中,有一个人对白大夫最为上心。”
秦未晚听到这里瞬间明白过来。
怎么把那个把白无患当儿子养的人忘记了!
三两接着解释说:“鹿南只需要把相关的消息以及我们的计划转交给毒三通即可。”
“以他的本事,自然有办法将这些消息送回大乾国内。”
“这么说来,大乾在边境屯兵二十万这件事……真跟白无患有关?”
三两再次点了点头说道:“要知道,在大乾国内能够有如此魄力在边境集结二十万大军的人物,唯有大乾摄政王,临安王爷。”
“也就是白无患的生父,白劫。”
秦未晚闻言,却是流露出几分忧虑之色:“可是我曾听闻,白无患并非他父亲最为宠爱的儿子啊。”
“有人说白无患身为第十七子,而且自幼体弱多病,早就被他父亲视为弃子而抛弃了。”
三两颔首应是:“确实如此。”
“然而,毒三通却有着让临安王听从其命令的能耐?”秦未晚愈发觉得难以置信:“堂堂大乾临安王怎会听命于毒三通呢?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三两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轻笑一声道:“临安王极度沉溺女色,早年便已弄坏了自己的身体,但他仍旧热衷于纳妾生子之事。”
“他共有十七个儿子,府中更是有多达三十一位夫人和妾室。”
“白无患是早产,母亲生下他就去世了。他年幼时便跟着毒三通生活。两人年纪差距太大,毒三通便将他视如己出,当作亲生儿子一般抚养长大。”
“后来听到了他在大乾的遭遇,就越觉得自家孩子受了委屈,所以就想着给临安王一些教训……”
“一看临安王有那么多儿子,也就来了兴趣。想着若是能查出有一个不是临安王的种也行。”
“却不想这一查,就发现十七个儿子,只有白无患是临安王的亲子。”
“其余在毒三通的‘比亲水’验证下都证实了这一点。”
“因着毒三通手中握有把柄,这也才让那些企图对年幼的白无患动手脚的临安王的后宅女人们老老实实的。
秦未晚听到这里却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哭笑不得:“真没……想到啊!”
三两接着说道:“毒三通可不傻,他一直盘算着,总有一天要揭露临安王没有一个亲生儿子的事实,好把他活活气死。”
秦未晚此刻也回过神来:“这么说来……毒三通去揭穿了这件事情吗?临安王都那么大岁数了,怎么可能承受得了这种打击呢?”
“毒三通自然有法子让他撑下去。”三两继续道,“临安王向来重视子嗣问题,如今唯一的儿子又被扣留在大胤,他岂会不用自己的权力去营救?”
秦未晚了然:“那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说完低头沉思,愁眉不展……
三两静静地看着她道:“我知道女郎在担心什么!战事不会起,南疆也不会趁此机会起兵。”
“这是我们现下能想到的最快的方式。”
秦未晚却是没想到他们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满含感激地说道:“我今天就是想告诉你,我已经决定好要前往昭元了。”
“昭元……吗?那我就陪着女郎一块去。”
秦未晚轻轻摇了摇头:“这样不好,你可是南疆少主啊,你自然有属于你自己的使命需要去完成。”
“你们为我付出了这么多,已经足够了。”
三两却用一种不容置疑,无法反驳的语气说道:“我陪着女郎可不单单只是出于我个人的私心而已,更重要的还是女郎你自己的身体状况”
听到这里的秦未晚也终于意识到了他话中的含意。
自己体内的蛊虫还没有被彻底清除掉……
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
“如今大胤已经颁布了征调令,恐怕不久之后也会陷入混乱之中。”
二十万大军在边境如此阵仗,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两边战事一触即发。
“若临安王只是要将白无患带走,那总要派何使臣过来吧?”秦未晚轻声道
“使臣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女郎静观其变。”
三两说得确实没错,大乾的使臣的确已越过国境线,目前正停留在忠义侯位于边城的府邸之中。
忠义侯意外落马之事,纯粹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当二十万大军刚刚聚集至边境地区时,就传来了大胤忠义侯落马的消息。
这可让已经年满六十岁高龄的临安王着实吓了一大跳。
其实他的本意仅仅只是想要震慑一下大胤,好将自己的儿子白无患放回来。
他并没有真正打算发动战争,如果此时贸然开战,那无异于是给了其他虎视眈眈的国家以可乘之机。
要知道,如今大乾的幼帝年方四岁,一旦开战,后果不堪设想。
倘若忠义侯因为此事而不幸丧命,那么这笔账到头来肯定还是会算到大乾以及他本人的头上。
正因如此,他比任何人都紧张。
不仅对所有军士下了死命,不可轻举妄动,甚至还倾尽整个大乾之力,紧急调遣医者和上等药材前往边境探望忠义侯。
然而令人无奈的是,忠义侯自从坠马以后便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始终未能苏醒过来。
临安王想要和谈的心和一早准备好的使臣都没派上用场。
这也是为什么大胤迟迟没有收到忠义侯战报的原因。
此刻的使臣身着大乾官袍,在忠义候府邸,端正坐着,只是惬意的喝着茶,看着所有人忙碌。
仿佛这纷纷扰扰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忠义侯府的管事忙前忙后,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所有事情。
这使臣连着两日都坐在同一个位置上,没有任何话,也不去打听任何事。
却也让管事没了底,管事擦擦额角的虚汗,刚忙顺了一些,就匆匆赶着来到大乾使臣身侧。
以他管事的身份,是不够格接待邻国使臣的。
但现在忠义侯的边境府也就他能说上些话。
他有些忐忑地上前作揖拱手道:“近日府上事忙,招呼不周,还望大人见谅。”
使臣轻抬手:“无妨。”
管事继续恭敬道:“未请教,使臣大人姓名?待我家侯爷醒来我也好同他禀报。”
使臣呷了一口茶,轻描淡写地开口:“复姓……”
“欧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