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等着你的刁难
陆章顿了一瞬，因为他无法否认。
他确实是为这些听上去便十分世俗与冷酷的因素所影响与左右着。
倘若此刻眼前，只是一个没有背景的、能力出众的下属，他绝对不会阻拦。
陆章甚至会因为下属有这样一个重大立功机会而感到微些的欣喜，真情实感的欣喜。
没有背景、没有任何依靠的情况下，一个能够让自己发挥出能力并被看到的场面是多么珍贵。
想要上位便要付出一些什么，包括辛勤工作还有冒着生命风险进行危险任务。
他向来对自己的糟糕很坦然。
他知道自己的庸俗、平凡，还有双标。世间有那么多的宝石与蒙尘的珍珠金子不得赏识，他这颗玻璃石头却被磨亮强行摆上那么高的位置。
他有时候会渴望有人将他撤下，换上更合适的宝石，而他则回归本来最应该待着的地方。
可是抬眼看着江疏影那双似在燃烧的黑瞳之时，陆章仍旧感到了无法抑制的、惋叹与细微的难堪。
因为如果可以。
他并不希望在她眼里，他是太丑陋讨厌的人。
可以是终于意识到阵营对立而分道扬镳、划清界限，甚至因为利益为敌都可以，却不应该以她对他失望透顶而结束。
脚步声在空寂的房间内格外清晰。
江疏影一步一步的走近他。
她第一次与他相遇的时机太过特殊，正是曾经感到过那么轻快的氛围、那么绵长的欢欣与过分真挚的感情，才无法将人彻底推开。
那种绵延的眷恋勾勾缠缠着，让他一步步的将错就错，把好似偷窃来的平和时光珍藏。
现在，也许是时候归还了。
陆章听见她的声音：“外八环的虫族改造事件还有红，全部都是事关联邦安危的大事。”
“陆章先生。”她站在他面前，将投影出来的方案书拍在桌上。
她看着他，语气慢且清晰：“在收到下属的汇报以及项目方案的时候，最先考虑的不应该是可行性吗？”
“为什么，事关联邦的重要大事里，你最先考虑的是我的安全？”
陆章枯黄色的眼睛虹膜之中，有像树叶脉络一样的纹路，就像是秋季落下的树叶，堆在地上的时候，只需要几丝火星就会连片烧起。
比起对话，相对安静且看似无法传达很多信息的凝视，其实有时候更能触及心灵。
他为这个质问而感到短暂的卡壳空白，就连摸向那个计划书的手、都无法控制的轻颤了一下。
他的手骨节分明且修长，戴了两个装饰的戒指和看上去十分贵气的腕表。
触摸到她的手指的时候，虽然那是全息影像模拟出来的虚假温度，却仍旧让她感到了金属陌生的冰凉，还有人体的温度。
她反手抓住他的手，就好似他的误触是为了与她握手一般。
“其实有时候我会想问，在陆章先生眼中我是不是只是一个讨人烦的自来熟。”她看着他，眼神坦然，褪去所有甜腻的语气与狡猾的小心思。
只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让他大脑混乱的话：“但是我不太想在这种事情上、这个时候知晓你也关心我。”
陆章有些怔愣。
窗外，初秋的风将树叶吹的沙沙作响，有和他眼睛颜色一样的树叶被吹下。
随后摇摇晃晃的掉落在地上，在阳光下，泛出似要燃烧起来一样的颜色。
“我不需要这种过度的偏向，别把我想的太孱弱，如果我们是朋友的话，你应该更了解我。”
他看到她眼中的自己，完完全全的溃败一地，无措且迷茫。
与之相对的是她再一次勾起的笑容，坚定而狡猾，她说：“哪怕是一条条的挑剔我的计划书，也不要仅仅只是用我的安全来打回这个建议。”
“来吧，等你看完这个计划书之后，我等着你的刁难。”
她自顾自的说了一堆之后，轻巧的离开了。
全息通讯中断之后，陆章一个人坐在办公室之中，短暂的陷入了迷茫。
他看了一眼那个计划书，却没有办法在大脑内进行信息处理。
刚刚曾被握过的手似乎还残留有温度，他下意识的收拢手指握了握。
可明明，那只是全息影像而已。
温度不过是模拟出来的虚假感觉。
陆章忽然又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在回忆什么之后。
他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自己是真的快疯了。
他无法否认，自己对她存在着些许大人专属的、傲慢的保护心理。然而江疏影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从头到尾她都不仅仅只是幸运。
她天然有一种能够让所有人信任的能力，有一种敏锐至极的、能够抓住机遇的能力，还有
让人大脑混乱、失去逻辑的能力。
人都离开了，他还能再次追着打过去一个全息通讯，和她辩解自己不是因为担心她安全的私人情感、而是因为她发生意外时会造成的影响，才拒绝这个计划的？
先看计划书吧。
他并不打算刁难她，但他总要仔细看看她那么努力争取的计划，是否值得她冒这个危险。
江疏影离开内三环这段时间，并没有积累太多要务。
她手上总共也就一个实验室，倒是回去之后的课业要补的不少。许清如按期给她发了实验的进展，意外的顺利。
最重要的是，许清如后来给了个估计，很诚恳的说预算可能给多太多了。
江疏影的基因序列很古早，尽量仿照她的序列进行的实验之中，想要把最尖端高精的东西塞进去反而很难。
许清如使用的材料基本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成果，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效果不好。相反，这次实验成功至极。
廉价、有效意味着超大利润。
许清如甚至觉得：“也许小东家你的基因序列才是最正确的进化方向。”
许清如是alpha，比起被标记之后性情大变、连自我都会被扭曲的omega，alpha受到的影响已经是相当小了。
然而即使是如此，身为痴迷于实验之中的研究人员，许清如仍旧感觉自己被alpha的本能还有信息素影响的太严重了。
相较之下，兽人们比人类都更有控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