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疼痛的喜悦
离开那间房间的时候，阮怜紧紧的跟在江疏影与司瑶的后边，那人迎着正面灯光，影子拉的很长，刚刚好能将她笼住。
就像是一种隐秘的拥抱。
她刚刚为这个想法悄悄笑了一下，就听见前面转角迎面转出的人大声叫嚷:“可算找到人了，你们偷偷说悄悄话就算了。”
“还说这么久。”
是万千慈。
阮怜认识他，却不确定他能不能认出自己。
这人看似接地气、不羁而散漫，实则和祁云照一样都是极目中无人的人。
正如此刻，他硬生生的要站在江疏影与司瑶的中间，犯贱的就像是一个想要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幼稚小学生。
却一眼也没有看过她，也没有问一句。
好似她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摆件，亦或者衣服上挂着的装饰。
阮怜并不觉得失落，她只是有些羡慕。
跟在三人后面的少女轻轻的咬了一下唇，看着绿毛少年死皮赖脸挽着江疏影的手。
眼睛里有光闪烁。
如果她把事情做得很好，也可以被夸奖，挽一下她的手吗。
派对正式开始前四分钟。
人已经到齐，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已经有殷切的人拿着小型礼炮站在二楼护栏两边。
就等着主人公登场，然后给她一场沸沸扬扬的金雨。
音响鼓动着，发出让人躁动的动感音乐声音。
所有人都在笑着。
顾辞站在人群前面的最边缘处，这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位置。
柔顺的头发被卷过，衣着顺利的融入身边时尚的年轻人之中，然而那张如画的脸又让他出挑的不行。
还有那双眼睛。
在所有翘首以盼的眼神之中，唯有他那双若寒星的眼眸恍若碎星、在脉脉流淌的狂热中蜿蜒。
衬得其他人都假模假样了一般。
有不认识他的人在小声嘀咕:“那是谁……”
“也太装了吧。”
有认识他的人在轻声讨论:“陆家那边的人？”
陆家的人，那不就是首相派系的人吗。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影小姐的生日派对上？”
“欢迎会也就算了……”
那毕竟也算是同学会，还是万千慈和祁云照办的。
今天可不一样，这是私人的生日派对，在伯克希尔家族主场上。
虽然大家还是学生，立场还没有那么鲜明，然而还没有人熟悉那位影小姐的脾性。
万一她不高兴怎么办？
“他怎么好意思站在那里的啊，站的那么前面，识相就该走人啊。”
“谁带进来的？影小姐会不高兴吧？”
那些窃窃私语稍微压低了音量，混杂在音乐声和谈笑欢呼声中，窸窸窣窣的，并不明显。
顾辞却全部听清了。
他站在原地，尴尬而窘迫，有些慌乱的去寻奥克塔维安，想确认他的态度。
顾辞全靠奥克塔维安才能来到这里。
倘若他听进去了这些话，觉得他确实不应该带他来，那他就再没有能够靠近她的办法了。
他刚刚转头，还未对上奥克塔维安的视线，就被侧边一个不知何人用力推了一把。
前面便是蛋糕，他反射性的一扭，本能躲开，却在调整姿势途中再次被撞了一把。
那个蛋糕本该劈头盖脸覆在他头上，然而他躲了一下，于是他用脸埋了进去。
多简单的手段，只是一个小小的推，一个将头脸衣服染花的蛋糕。
但对于这个年纪的少年们却是最有效的。
一个蛋糕下去，什么体面、优雅全部都消失不见，能够清晰感知到这种针对与恶意，却无法真正反击。
因为即使找出凶手，也不过是所谓的“不小心”。
就像是日常漫不经心的讽刺，抽屉里的小动物死尸，转过头去后就会消失的视线与窃笑。
顾辞站起来的时候。
所有人都仍旧在笑着。
有人讥笑:“搞什么啊，想用这种方法博关注？”
“小丑吗？”
脸上的蛋糕往下掉落，“啪嗒”的落在本光洁的地板上，皮肤上湿润且黏腻的感觉就像是水草缠身。
甜腻的奶油味混杂着蛋糕的香气，还有水果的微酸。
那本该是一个很好吃的蛋糕。
然而现在这些好闻的香气堵住了鼻腔，几乎让他不能呼吸，模糊的视线中，顾辞看见奥克塔维安难看的脸色。
金色狮子的脸上写满了:“真是丢人。”
这场被等候已久的派对主人公，就是此时登场的。
纷纷扬扬的彩色礼花与碎金闪片中。
顾辞站在一楼，抬头看着，忽然轻轻的颤抖了起来。
伴奏的音乐还有喧闹的人群似乎都被按下了静音键，他刚刚好对上了黑发少女居高临下的凝望视线。
分离的每一天，顾辞都积攒了很多很多的事情，诸如看见一朵花、一个好笑的事情、一个有趣的知识。
他想着，要是见到她，要把这些都和她分享。
连同那个没送出的礼物与道歉。
可是在江疏影那边并不是这样的，她被领养离开前几天，没有找任何人告别，唯有陆老师知晓这件事。
他和她待在同一个地方那么久，最终也不过是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他当然有自己被讨厌着的自觉，只是想要坦然的承认这一点，对那时候的、现在的自己都太难了。
而现在，他终于不得不难堪的直面这个事实，她厌恶着他。
那张让他如此着迷的脸，在彩带与金雨之中，注视着形容狼狈的他，勾起一个充满笑意的、轻蔑的弧度。
潮湿黏腻的感觉将他包围。
那场无处可躲的阴雨再次将他淋透，在失魂落魄之中，顾辞承认。
即使是意识到被讨厌，即使为难堪的处境感到羞耻。
在被她注视着的这一刻，他仍旧无法克制的感到让人痛苦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