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嫉妒
极偶然的时候。
司辰想过，再次见到这个学生会是什么情况。
也许是某一个新闻上面，毕竟她确实是个很有用的天才，奥菲斯会像是训狗一样用亲情当做肉骨头吊着艾米丽，好让她发挥最大的作用。
也许是在某一次宴会上，毕竟他并没有真正对这个分道扬镳的学生下封杀令，一切排挤打压只是下属在他的默许下做的，她想要突破封锁回来倒也并不难。
也许是在内三环街巷边，虽然他不常出现在外面，但也许缘分就是这么奇妙，何况内三环实在算不上特别大，而这个圈子就更小了。
就像是艾米丽以一个医生的身份出现在三五案件之中、出现在他的视野之内一样。
但他从未想过是她主动来找他。
司辰实在有些好奇，因为厌恶只存在利益的关系而背叛逃离的学生，为何再次请求想要与他见一面。
终于对虚幻的过家家游戏失望了？
不，他不觉得是如此，人的本性是难以扭曲改变的，特别是艾米丽这种人。
倘若她满口改邪归正，言明再不期待亲情，司辰只会断言拒绝，彻底对她失望。
因为她连自己最核心的东西也无法承认，他也不觉得自己教了十八年的学生会不懂他。
那么，这次见面，她究竟想说什么？
沉稳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司辰推门进去的时候，看见了穿着白大褂坐在沙发上的艾米丽。
这个角度和曾经那十八年的许多次授课都一样：
她在这里安静等待着他，等着课程开始。
只是，那时候的她是最天才的研究员，是伯克希尔家族与永续药业的继承者，是军队中最夺目的新星之一，也是能够让他骄傲的学生，更是铁杆的有用下属与支持者。
而如今，自愿放弃继承权的艾米丽如今成为了一个医生，一个可笑的、夹缝之中派不上任何用处的医生。
失去了艾米丽的永续药业从一个尚且能用的工具真正成为了一个脓疮，一个让联邦不断虚弱的恶性脓疮。
司辰失去最关键的性别转换技术与实验主导人，那纸本该让人类再次伟大而平等的性别平权法案，成为了让他迄今为止栽倒的最大的一个坑。
“…老师。”她说：“我回来了。”
听听，她说的什么话。
司辰看着她，语气平淡：“艾米丽，你真的太不像样了。”
窗外的阳光落在室内，分隔了两边，在光明与阴影之中，师生时隔许久的对视着，却不再拥有默契。
“走了，又为什么还要回来？”
铺着地毯的地面被阳光晒的微微发热，白发的beta女医生半跪在地上，感到自己与地毯接触的位置、也有温度透过布料传到了皮肤。
过去的十八年中，艾米丽听了司辰讲了十八年的课，他言传身教的讲述了诸如艺术、人文、平权还有腐败之类的思考。
他把自己当做世间最后一个忠贞的斗士，誓要改革整个联邦。
艾米丽尊敬他、敬佩他，却无法爱戴他。她无法爱戴一个只把自己当做棋子与傀儡的旗手，她无法从他那得到她真正想要的一切。
现在，她仍旧不爱她的老师，她只是需要他。
她需要他搭一把手，好回到那个原来她本该站着的位置，仅仅只有财富是不够的，她需要权利，然后才能拥有抢夺保护那个人的资格。
尤利西斯绝对不会是能够保护那孩子的人。
他只会伤害与利用她。
艾米丽回答：“我有个想要保护的孩子。”
她并未过多讲述自己那些柔软却又复杂的心情，只是按照计划好的那般将筹码砸出：“彻底的性别转换技术失败了，但那时候的废案成功了。”
“精神力提升以及半改造。”
精神力是人类对抗虫族的最重要能力，但这些年来，肉体以及机械改造各种技术不断进步，依托于肉体存在却无法捉摸的精神力，却毫无寸进。
始终只能依赖最原始的意志力去磨练提升。
“证据？”他问。
“我就是。”她抬起头。
她就是最成功的成果，就算是通过改造提升精神力，也需要足够的天赋。大部分人无法撑过去，撑过去结果也并不足够好。
只有她从s阶变成了3s阶。
热烈的阳光自头顶披洒在她身上，于是投射下来的阴影也变得如此明亮，两者几乎融于一体，分不出界限。
司辰回答：“那就谈谈吧。”
房门再次打开的时候，旁边的下属看见司辰身后跟着一位熟悉至极的人，他们一前一后平淡商量着什么计划的样子，甚至让人忍不住有些恍惚。
仿佛就像是回到了最初一般。
艾米丽离开别墅之前被叫住了，她回头，看见一位穿着黑白长裙的中年beta女性，便笑着打了个招呼：“灵姨。”
“艾米丽，看到你和大人和好我很高兴。”灵姨笑着回了个礼，问她：“大小姐托我问问你，那位救了大小姐的小姑娘现在过的怎么样。”
小疏影？
艾米丽愣了一瞬间，那一瞬她脸色似冷了下来，是与这明媚阳光截然不同的温度。
艾米丽曾经和司瑶有过还算不错的关系，但最后这一切衰败于她的嫉妒之中。
司瑶曾经就自己的父亲大人并不爱自己这个话题与她发起探讨，那时候艾米丽的劝解是完全发自内心的。
不爱是无法做到如此宽容的收拾烂摊子，不爱更无法不会记得她的习性，他知道她怕黑、知道她嫉妒成性、知道她的性情。
正是看到了这一切艾米丽才确认自己无法从他那得到她真正想要的亲情。
爱与不爱是很明显的。
司瑶有她曾经想要的一切，如今还想沾染她唯一的珍宝吗？
那双红色的眼睛在阳光之中闪过极晦暗的东西，又在瞬息之间消散，艾米丽就和过往任何一刻一样，平淡的回答：“小疏影很好。”
灵姨点了下头，拿出一个紫色的丝绒盒子递给她：“这是大小姐送给那位小姑娘的礼物，就麻烦你转交了。”
她不想转交。
然而盯着眼前人温和的笑脸，理智阻止了艾米丽的冲动。
“…这算什么麻烦，不用客气。”艾米丽接过那个盒子：“我会好好转交的。”
“再见。”
白发的beta女医生离开的背影沉稳，唯独任何人也不知道的手心攥紧了。
那只与送礼人瞳色相同的紫色丝绒盒子在掌心之中、岌岌可危的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