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冷静如他,竟也会有这番表情。
四个月内,帝君曾为她做了数不尽让六宫妃嫔艳羡的事,可这些事都要加一个“曾”字,这些都是曾经地往事了,盛极必衰,宠极必亡。
目光忽转,定定瞅着盘中那杯鸩酒,那一刻,她仿佛又看见了多年前,在那个繁华的洛城,她还是苏家那个无忧无虑的三小姐……
在那个动荡的乱世,血溅沙场,荣辱与共,生死相依,执子之手……终究不过烽火硝烟中的梦一场。
帝君曾为她怒掴帝后,一年冷落。
那个伫立在回廊的女子终于收回视线,侧眸凝望紫羽,许久许久。
她也不过是帝君心中那昙花一现,这个皇城宫阙,没有永不凋谢的昙花,帝后如是,华妃亦如是,包括如今帝君最宠的甄贵嫔。
帝君曾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她已然忘记,这是在宫中的第几年,只记得“华妃”这个封号,是那个男人当着满朝文武亲赐的,从那一日起,华妃就成了她的名字,永远无法抹去的名字。
执子之手。
她望着雨中那个男子,忽地笑了,眼眶的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
“华妃。”手捧托盘的紫羽颔首,低唤一声。
“可如今,我成全了你的如画帝业,你却未成全我的帝业如画……”
“时辰到了,莫让奴婢们为难。”紫羽出声提醒,声音虽冷,却多了几分惋惜。
她仍旧仰望苍穹,宫灯照得她脸色苍白如纸,紫羽暗暗惋惜,当年那个天真豪放的女子,一入宫门竟也在朝夕之间繁华千落,唯剩下那穿透魂魄的淡泊。
忘记从何时起,她与他之间一句话便是一句伤,最终无话可讲。
雨声将疾走地脚步声掩去,却掩不了宫人们身上的杀气。
紫羽被她灼人的目光盯得发寒,底气不足地唤,“华妃……”
她在心中默念着这四个字,仿若昨昔。
帝君曾与她并肩沙场,执手生死。
那一字一句,在淅沥的雨声中,那么清晰,那么坚定。
皇朝新立之际,华妃,在这个盛世皇朝,曾荣宠至极。
紫羽上前一步,将摆放在托盘中的鸩酒呈上:“这是帝君赐给娘娘的。”
嘴角勾勒出一抹讽刺地笑,望着那杯鸩酒,“嫔妾,谢帝君隆恩。”
笑看与他缘分逐渐了断,其实意念已转,再多遗憾,终是空谈,那些斑驳的往昔,已成回忆。
元晟盛世,宫阙深深,那倾盆的大雨吞噬着整个皇城,水雾在宫灯的照耀下恍若隔世,深深冗廊,一行宫人脸色沉郁地走入“雪华宫”。
但她未曾悔过,曾为他付出的一切。
他站在倾盆大雨中,风雨侵袭着他的铠甲,难掩他的风霜。
倏地,一行宫人停住步伐,齐目凝视着眼前那个站在冗廊静静仰望如帘大雨的女子,黑夜笼罩了她一身寂然,却掩盖不住眉宇间的风华。
她仿若未闻,静静凝视雨帘,飞溅的雨水拍打在她白皙的脸上,凝成水珠滚落至项颈间。茜纱宫灯在风中摇曳,看在宫人眼里徒然冰寒刺骨。
探手欲端那杯鸩酒,风雨中却传来一声“华妃!”在寂寂皇城的雨夜中,那么清晰,令人心惊。
她侧首,正对上站在雨中的男子,他喘息着,那双眸子即使在雨夜中仍旧那么璀璨犀利,里边分明写着急切的恐慌。
帝君曾为她与满朝为敌,血染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