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沈韵知道沈家现在大抵已经到了什么艰难的时刻,才会让沈明周艺青将主意打到她身上。
而她对沈明的忤逆必然会令沈明愤怒,并且出手逼她就范。
这样的手段,十年前她就领教过一次了。
可沈韵实在想不到,过了十年,沈明的手段不但没有见长,反倒还越来越退步低端。
她的别墅被人给砸了,很令人不敢置信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沈明曾经用来逼她听话的东西无非是钱,年轻的沈韵一切依托沈家,存活在沈明的强权下。
现在的沈韵翅膀硬了,有名有钱,沈明用不了亲情和钱束缚她,能做的只有干扰她的生活和精神。
往日华丽凌乱的别墅一片狼藉,她画室里悬挂着画到一半的画都被砸出了一个窟窿,巨兽的脑袋被打翻的红色颜料染的血肉模糊。
沈韵深吸口气,心下居然是难得的平静,没有半点恼火。
她打开手机翻找到那天去沈家时给她泡茶的女佣的微信号,她从沈家停车坪出去时就是这一位给她开的大门,顺手加了微信。
沈韵:【沈明现在在家吗】
并没有多久,那头的女佣回复了消息:【沈董没有在家,他这些天要出差几天】
【小姐,您有什么事吗】
沈韵冷笑一声,这是怕她上门找事忙不迭的躲一阵?
沈明真是和过去一样,懦弱又自大,总想掌控一切又怕遭受报复使他失去尊严。
沈韵给女佣转过去五千块:【帮我盯着沈明,他什么时候回家了,告诉我。】
女佣很快收下:【好的,小姐】
沈韵掏出根烟在一片残骸中找了条还能坐下的凳子坐下,又发了条短信出去。
并没有过多久,一个穿着西装身形欣长的俊朗男人缓缓走进别墅,他有些震惊的看着面前这一切,脱口而出:“你家被炸了吗?”
接着又有点着急的上下打量一眼沈韵,见她没什么事才松一口气,“发生什么了?”
沈韵牙尖叼着烟,并没有点燃,只含糊的问:“你说用这里的一切告沈明他能不能进去坐牢?”
男人默了默,“他干的?有证据说不定可以。”
打火机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沈韵点烟,淡声说:“那就拜托你帮我查查清楚了,顾律师。”
顾屿山点点头,看向沈韵的目光有些担忧,“他为什么又会来招惹你?”
“大概又是为了沈家吧”,沈韵漫不经心的回答:“和十年前一样。”
顾屿山闻言捏紧了拳头,沉沉吐出口气:“欺人太甚!”
沈韵淡漠的扫视了他两眼,像是觉得有点新奇,她弯起眸子,笑吟吟:“我没有生气,你怎么显得比我还生气。”
顾屿山浑身一僵,看穿了她笑容下的恶劣,有些无奈的捏了捏眉心,“我在担心你,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换一套房子吧,把这里卖了”,沈韵无所谓的说:“在这里也住的挺久了。”
“可以”,顾屿山应下来,“那今晚呢?”
沈韵起身弹了弹自己裙角的灰尘,走近他,扬了扬眉,“今晚?”
她能看到顾屿山下意识退后两步,眼底慌乱的模样,笑靥如花,像个戏耍人心后的妖精:“当然是找个酒店住下直到找到房子为止啊。”
顾屿山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找到被压在残损的画架下凹陷进去的两个被油彩涂的花花绿绿的药瓶,握在手心里带着沈韵往外走去。
顾屿山是大学刚毕业后就为沈家服务的律师,沈韵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刚大学毕业,受沈明嘱咐,料理监视沈韵离开沈家老庄园独自居住在外的一切事宜。
刚刚大学毕业的男孩,面对自己的第一份工作一丝不苟,尽忠职守的做好沈明吩咐他做的事,两年后却无意中知道了自己一直以来监管的女孩曾经遭受过什么,震惊到几乎立马就要辞去这份工作。
要不怎么说没遭受过打击的人格外单纯热血呢。
十六岁的沈韵在他要离开的那天站在落地窗边,面色淡漠,一双黑沉的眼紧紧凝视着他,带给他难言的心理压力。
她缓缓说:“你离开了,还会有下一个监管我的人。”
“与其是别人,还不如是你。”
不是祈求,也不是要求,只是简单的平铺直述。
心软和愧疚一同涌来,顾屿山最终还是点点头,“好。”
于是他陪她到成年,等她有能力不被沈明完全掌控才离开沈家。
可联系并没有完全断,照顾好沈韵这件事在那几年已经成了习惯。
车窗外华灯四起,沈韵坐在副驾驶,任由顾屿山带她前往最近的酒店,开的是她的车,顾屿山等会还要回别墅处理这件事。
“你爸这回是因为什么事?”等红绿灯的途中他再次问道。
“可能因为沈家快不行了,我不乐意做他攀龙附凤的工具。”
顾屿山捏紧方向盘,低低的不知道骂了句什么。
车很快停在酒店下面,顾屿山将钥匙递给她,带着她开好房间后匆匆离去。
沈韵站在落地窗前,脸上没有半点表情,被顾屿山一同放下的还有那两个药瓶,她一如既往的忽视了它们,从酒柜里掏出两瓶红酒。
半瓶下肚,她有了点睡意,一天的疲惫涌上来很快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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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什么都没有,黑漆漆一片。
就是这样的黑暗才令人心慌。
沈韵坐在原地把自己缩进角落,眼底溢满了不知名的恐惧,心跳声砰砰直响,在静谧中听的一清二楚。
角落里似乎传来些水声,渐渐的,她感受到脚下湿了一片,狭小的空间里水位在不断上涨着。
沈韵呆呆木木的坐在原地,直到水位到了脖颈才站起身来,麻木的往前跑。
这里一望无际没有尽头,水同样也没有尽头,很快没到了她的鼻下,呛水的滋味并不好受,她在水里无助的挣扎着,水却争先恐后的席卷进她的眼耳口鼻中,拽着她往下沉,窒息感瞬间就要碾碎她。
沈韵放弃抵抗的闭上眼。
再一睁眼,她彻底醒过来,头痛欲裂,心口也一抽一抽的痛,眼前都是一片花白。
窗外一两缕阳光穿过厚重的窗帘跳进来,映在她苍白至极的脸上。
沈韵大口大口的喘气,踉跄着起身去拿顾屿山昨夜放在桌子上的药,颤抖着咽下去,这才稍微好上一点。
她呼出一口气,疲惫的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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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屿山找房子的速度并不慢,他不可能让沈韵一直住酒店,并没有几天就找到了另一套小平层替她租下来。
原本的别墅在报警拍照后就被挂了出去,等待买家。
那天的监控早被砸毁,对方有备而来,没有露出太多踪迹,警方废了点功夫找出来人,是一群小混混,却怎么都追问不出背后的人是谁,沈明安排他们派的是手下的人,那人大概早就有些经验,懂得如何不让自己被追责,见面全程蒙脸,付款全是现金,连个指纹都找不到。
这点在沈韵的意料之中,沈明要是连这点小心机都没有也就愧对他的年纪了。
沈家的面子里子是他的命,既然他敢做这种事就不会怕报警。
沈韵无所谓,她也没想着靠这个法子惩治对方。
搬家去新房子时已经是第四天了。
顾屿山找的房子在二环一处富人小区里,他也有点私心,毕竟他自己也住在这里,沈韵出了什么事方便照应。
沈韵等房子搬好后将自己账户里的最后一笔钱转给他。
这些年顾屿山照拂她的每一次她都以高出市场价更多的价格回报。
沈韵并不是看不出顾屿山眼底的心思,可她不想理会,只想将这变成单纯的雇佣与金钱关系,省得麻烦。
一开始也并不是她先找上的他。
沈韵除非兴趣不喜欢与他人接触太多,顾屿山很了解她,大多事情都能替她打点好,一来二去的沈韵也懒得找别人了,既然顾屿山乐意那她就不拦着。
沈韵从来就是这样极度自我,她没有那么多心神去在意凑到她身边的人会是什么感受,只由着自己的想法做自己想做的事,再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
顾屿山清楚的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收下了沈韵打来的每一笔钱,因为他知道,如果不收钱,就没有了任何接近她的机会。
家搬完后顾屿山甚至来不及多吃顿饭就匆匆离去。
离开沈家后他凭自己的能力和人合伙开了一家律所,现在蒸蒸日上,很是有名气。
他这几天荒废了不少工作,现在将沈韵安顿好就急着回去律所。
沈韵没留他,只是去冰箱里看看有什么东西看到空荡荡的白壁后理了理头发准备去楼下超市备点吃的。
电梯上来的很快,小区安保做的非常好,刷脸认证,电梯只能停到住户所在的楼层,沈韵到电梯口时上面的数字正在飞速上蹦,然后停在了她这一层。
这里的户型是一百四十平的小平层,每楼两户,能停在这里的大概是她的邻居。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沈韵掀起眼,愣了愣。
电梯里的男人眉目俊朗,身形修长,拎着自己的西装外套,衬衫解开上面两颗扣子露出修长的脖颈和精致锁骨,领带被他拉的松松垮垮,正懒散的靠在电梯壁上半阖着眼,一副格外疲惫的模样,却又处处透露着一股难言的疏散性感。
——是楚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