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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的桥桥一直都很好,很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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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小区物业打开了挂在树上的新年彩灯。

    灯分布得较密,如黄昏般色调的光扑向黑暗,错落堆积在枝叶间,风乍起,好似星星摇晃着晶亮。

    今辞将车上的工作笔记本、行李箱全都拿了过来,也寻思着过两天回趟家,收拾些衣物用品。

    毕竟现在,还不能、也不是带着小孩跟他一起离开这里的时候。而家那边也需要考虑到桥生现在的情况,做出一些新的布置与装修改动。

    推开门,他将行李箱放在客厅墙角,换上拖鞋,走向茶几放下笔记本。

    书房门开着,这个角度正好对上桥生的目光,小孩下巴搁在椅背上,视线一边跟随着他移动,一边听着电话那端的人讲话。

    今辞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意,暂时没办法消解。他解下大衣搭在沙发上,在去洗浴室前跟桥生温柔示意,他得去用热水净一下手。

    等今辞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听着依稀传入耳内的水声,桥生才收回视线,垂下眼睑。

    “啾啾!最近感觉怎么样啊?我这次去演出呢,给你买了礼物,快递应该过两天就到了。猜猜礼物是什么?”

    水声没有停,桥生微微失神,头这时抽痛了一下,接着胸腔、手臂以及双腿都微微泛起疼。电话那端的程橙见桥生没反应,迟疑地又叫了他一下:“啾啾?信号不好吗?”

    桥生咬住下唇,再松开,极容易留痕的皮肤,已然有了清晰的齿痕,那些疼痛感开始往身体里下沉、紧缩。

    “玩偶吗?”

    程橙有个爱好——喜欢收集毛绒玩偶,也不去管别人知道后,是否会说些难听的话。他坚持做着自己想做的事,爱自己的芭蕾舞事业。

    “对!一只莉娜熊,一只莉娜兔,超级可爱。我还买了老多它们穿的衣服。咳咳,但是哥得给你说个事!就是我按着九月经济周刊上今辞出席采访时穿的那套西装定做了一套缩小版衣服,大差不差吧,可以穿在它们身上,这样就能陪着你啦。”

    桥生浅浅地笑了一下,不明显。

    在生病的这些年里,他很少笑。

    即使是现在,也仅仅能做到一点点。

    痛意促使呼吸变得有些重,他略微张嘴换气,才回答道:“谢谢橙子。”

    程橙没有听出异样,乐得出声:“啾啾啊,快过年了,我爸妈在外公外婆那边过年。今年我准备跟你、吴叔一起在南城跨年,初三再去江城。你,要不要先来我这里住啊,我明天去接你,怎么样?”

    其实,程橙也不确定桥生是否会答应他,万一今年可以呢?

    “橙子,我我想跟你说个事”

    “啊?啾啾你说,怎么了啊?”

    下一秒,原本还坐在包厢小沙发上的程橙,惊讶地直接蹦起来。

    桥生拇指抠着食指的皮肤,力道不轻不重:“我昨天偷偷去见辞哥了,结果结果被他发现,现在他跟我正一起待在家里,而且,这真的不是梦我我想能够一直待在他身边,一起面对,不再不再逃避了。”

    “什么?!我还寻思把他套麻袋给你偷过来呢!啊,不是,啾啾你这是想通了?我的啾啊,所以呢,现在什么情况啊?你躲了这么久,他没有凶你吧!你告诉他你的事了吗?”

    后背渐渐渗起冷汗,桥生压抑地继续调整呼吸:“橙子,当今辞真实地站在我面前,我好像没有以前那样怕了。或许,或许我曾经的决定是错误的,他说他很难过,难过我躲起来。但曾经那样的情况下,我我没有办法让他知道,我是负担、累赘。也不想他因为我,受到家人的责难、外界的非议。我害怕失去他。也没有相信我们之间的爱。”

    从一开始,今辞之于他,就好似摘星。

    他希望成为今辞画册上日光漫漶里唯一清晰的亮色。

    也因此,在他被分裂,在几乎被捏碎清醒的时刻,选择走进一切晦暗的背后。

    他想给今辞纯净、洁白与明媚,而不是那些疯狂、病态、疼痛和难以启齿。

    可他太笨、太自私了,没有考虑自己的做法是否如今辞所愿。

    而他何其有幸,能一直被今辞容纳所有。爱与生命,从未停止。

    “没事的啾啾,那他是知道你的事儿了吗?”

    “嗯嗯。”虽然,只是坦白了一些。剩下的,还需要花时间去拆分它们,慢慢告诉今辞。

    “你好好的就行了。那我下周来找你吧,说起来,我还没有正式见过你的今辞先生呢。”程橙知道这会儿也不好多说什么,可好在一切似乎都往不错的方向发展,啾啾的病正有转机,而今辞也回到了他身边。会好的吧?一定会的。

    今辞走进书房的时候,桥生已经挂掉电话。小孩眼神里,有几乎让他化掉的依赖,黏在心间,带着软糯的甜。他不禁俯身亲了亲桥生眉心,又揉了揉小孩的发丝:“方便告诉我刚才是在跟谁讲电话吗?”

    “我堂哥。我跟他说了我跟你的事,他说过下周来找我们。”

    “好啊,辞哥很高兴。”高兴他不在他身边的日子,他的桥桥不是一个人。

    “桥桥,手机给我。”

    桥生听话地把自己的手机递给男人,今辞接过桥生的手机,摁下一串号码拨向自己的手机,在输入备注名时,松霜着墨里的柔情轻落下爱意:“桥桥觉得应该备注什么?”

    男人的气息惹得他耳尖发烫,麻麻地,身体不禁抖了一下,嗫嚅道:“先生。”

    “乖。”语罢,将手机搁在桌上,今辞伸手抱起惹人怜爱的小孩。

    身体突然腾空,桥生下意识搂住今辞的脖子。

    转眼间,男人抱着他坐在了椅子上,而他则坐躺在男人的腿上,整个人靠进那安全感十足的宽阔胸膛。

    “被吓着了?”男人的指腹摩挲着小孩的耳垂。

    桥生摇摇头,感受到后脑钝痛,他窝在男人怀里,将自己整个人都嵌进去。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消弭犯病所带来的难受。

    今辞敏锐地察觉到小孩的异常,霎时心头一跳,警觉起来,面上却不显,他温声低语道:“桥桥,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都要跟辞哥讲,知道吗?”

    没过多久,桥生想拉住男人的手抱着,还未伸手,身体里下沉、紧缩的疼痛就像尖针,反复刺进脊骨,小孩痛哼出声。

    终于,桥生再也撑不住地急促呼吸起来。

    与此同时,今辞的脸也在视线里越发模糊。

    他看见一晃而过的黑色影子,飞快绕到身后,厄住自己的脖颈用力往后拖拽。

    下沉感加重,他瞬间置身于一个密闭的水缸里,异常浓稠黏腻的液体灌进鼻腔,近乎让他窒息。

    耳边响起玻璃碎裂的声音,每一裂开一寸,自己也跟着裂开一寸,刀割般的疼痛化作丝线深嵌搅动在那些狰狞伤口上,碎裂声变大了,满是绝望,他竟想碎得再厉害些,彻底沉入深底。

    可,他忘记了什么吗?

    忘了什么?心脏泛着不同于伤口的疼,泪和液体混合在一起,他究竟忘了什么?

    “桥桥!”已经半个小时了,小孩眼神失焦,今辞一直唤着他,但,就是唤不醒他。

    怀抱着小孩的手臂,都在微微发抖,暴露男人的担忧与慌乱。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桥生于几乎撕裂他意识的疼痛和碎裂声中,不断问自己,他忘了什么?

    “桥桥。”

    天清湖边,风与光热恋的午后、木香花藤架下,吐露诗句里盛开的玫瑰、南城初雪夜晚,温柔无休止的缠绵。

    熟悉而眷恋,他,终是记起,终是听清了今辞急切的呼唤。

    那呼唤,破空而来,愈来愈清晰。

    清晰到,身体的疼痛也在逐渐褪尽。

    在重新看清今辞的那一刻,重回人间。

    他扑进男人的肩窝,抽泣不止:“对不起,辞哥,对不起”

    小孩一边抽嗒嗒哭,一边颤颤地攀住男人肩膀,去亲吻他,像是安慰今辞,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泪水泡地桥生睫毛都粘在一起,今辞没有回应他的吻,更是让他害怕,哭得差点噎住,含糊不清地想要说什么。

    而等今辞压下内心的后怕与自责,看向小孩的神情,对方已然误会了什么。

    他连忙哄着人,哄了许久,末了人在他怀中一下一下打着哭嗝,他温柔地拍打着桥生的背:“我没有生气,辞哥刚刚只是很自责。”

    桥生摇头否认,再次搂住今辞的脖子,亲在了男人的眉心,小猫似地,又轻触了几下他的鼻尖,软软的,带着依赖。

    杏眼被泪浸湿,泛着细细纯净的光。

    小脸没有方才红,这会儿倒是像染着娇软的桃色,似乎将左脸的凹印都沾染上了些,如半开的花朵。

    不再看今辞,他大着胆子与其亲密。

    “胆儿大了?”脖子被男人咬了一下。

    小孩软地过分,半晌喁喁道:“不要自责。”

    桥生的双眼皮距离不宽,眨动眼睛的时候刚好叠成内弯乖巧的弧度,今辞食指覆在那浅淡的水红上,桥生眼皮颤动,睫毛戳地今辞指腹心微微发痒。

    败给他了,今辞叹气将桥生往怀里搂了搂:“我有设想过你难受的时候,刚刚我一直叫你的名字,但是怎么也没办法唤醒你。我很害怕,我想减轻你的痛苦,可我无能为力。或许明天,你还能跟我乖乖地讲话,而下一刻,你就陷入另一个世界,所以我自责。”

    在一切病痛面前,任何人都会变得脆弱。

    “辞哥”

    “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我的桥桥很勇敢,辞哥都知道的。然而至少现在,我不敢真的让你事无巨细地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告诉我,那对你来说很残忍。痛苦绝望的往事,不值得再去想起它,但它绝不能成为永远横在你心间的阴影。你所恐惧的,都可以把它们通通交给我,交给时间,哪天你觉得能一点点告诉我了,再讲给我听。放心,有我在。”

    那些至今被桥生掩藏在内心深处封闭起来的伤害,是一把把刃,稍有不慎,就有将他整个人击溃的可能。

    与今辞交颈相缠,桥生呼吸着令他心安的气息,喃喃开口:“有时候,我会在家里呆坐一天,又或者讲着我自己也记不清的话,我会莫名难过,一直流泪我听见有人跟我讲话,他们要么大笑尖叫,要么也是哭,要么贴着我的耳边喘气。他们会坐在窗台上,也不讲话,就开始往下跳,他们想要拉着我一起,我并不知道自己是躺在床上还是哪儿,清醒过来的时候,可能在客厅的地板上。”

    今辞抱着他的手,逐渐收紧,桥生继续轻声说道:“我会梦见妈妈掰开我的手,把刀放在我手上,然后说着让我杀了她,一遍遍重复。等到我睁开眼,又变成他们将我压在身下,我反抗挣扎,他们就打我,好疼好疼。可事实是,是我自己干的,我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我害怕忘记你,我把小苍兰纹在身上,我在能感受自己心跳、感受真实的时候,从新闻里去窥探你的近况”

    桥生缓和了一下呼吸:“我有乖乖吃药,近半年也好转了许多,但远远不够。我说我不想伤害你,其实更多是胆怯,我没有忘记今眠姐的话,我除了一个疯疯癫癫的自己,我还能给你什么?可我的做法,其实也是一种自私。对不起,辞哥,给我一些时间,昨晚,我也有没说完的话,我爱你,也想每一天都多爱你一点。”

    今辞的泪落在桥生的皮肤上,小孩慌得用手给他擦眼泪,冷静自持的高大男人终于在自己小爱人面前,露出自己的脆弱,声音微微嘶哑:“桥桥,一切都会变好的。我很高兴,你能告诉我这些,没事,慢慢来,我的桥桥一直都很好,很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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