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行，叫做自己觉得行。
譬如酒量。
钟煜觉得自己行，其实他并不行，大抵也就是喝喝rio的水平。
不知是否是江离枕榻被褥之上的桃花香气太过于令人沉醉，钟煜竟然就连梦中，都恍惚身在一片桃林之间。
钟煜昏昏沉沉，只觉自己头重脚轻，口鼻之间，萦满了桃花酿清甜的酒香，有人在他的身侧，一左一右的架着他的手臂，将他从地上半搀半抱的提起来，那两人似乎是在说话，只是钟煜恍恍然间，并不能够听的真切，只觉有一种遥远的隔世之感。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酒量，这是诚心要把他灌成这般模样么！”
“……这怎么能叫诚心呢……师弟你也未免太偏心，……我们分明是划拳来论的……”
“我怎么知道，他能输这么多……”
“这但凡有点运气，也不能把把都输啊……”
钟煜：“……”
把把都输……
把把都输怎么了？
没见过不会划拳的人吗？
他就是运气差，运气差怎么了，怎么了？！
没有听说过，勤能补拙吗？！！！
钟煜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这怎么做梦还能照进现实呢？他不就是不会划拳，逢赌几乎必输吗？这特么的……他又不是真的从没赢过，他明明偶尔也能……真是的，太过分了，他这是做了什么孽？何至于在梦里都要被嘲讽！
钟煜恍恍惚惚，就这样被人一左一右的架着往前走，他也不晓得，自己究竟是走了有多远的路，只觉得突然好似有一盆冰水从头浇下，钟煜猛地一个机灵，仿佛是醒了神，他尚且来不及反应，自己究竟身在何方，只本能的定睛往前一看，却见江离，正端坐在他的眼前。
江离长发未束，柔软的青丝落了一肩头，他的面容，被朱红色的长衫映衬得苍白如纸，眸光幽冷，竟是满含着讥讽之意。
钟煜被眼前的这一幕，震得转身想要逃跑，然而，好似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牢牢地将他钉在了原处，令他动弹不得。
于是，钟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江离缓慢到近乎艰难的站立起身，然后，一步一步的，向他走近。
“你现在满意了吗？”
“你现在……”
江离费力的抬起手，似乎是想要去触碰面前的人——
“你现在，得到，你所想要的了吗？”
钟煜：“……”
钟煜：“！！！”
钟煜又惊又怕，冰冷如跗骨之蛆一般爬遍他的四肢百骸，他禁不住地脱口喊出了声，鲤鱼打挺一般直直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抬手一抹脸，竟然满头满身皆是汗。
钟煜惊惧之下，剧烈的喘息着，江离在前屋，听见了他的叫喊声，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他推门进屋去查看，却是不料，钟煜一抬眼看见他，居然连鞋子都顾不上穿了，直接便光着脚就跳下地，三两步冲上前来，伸出手臂，用力的将他抱紧，力道之大，令江离始料未及，以至于他一时之间，竟然都未能挣扎的动。
“……钟煜？”
江离感到很不可思议。他问钟煜：“你做噩梦了？”
钟煜用力点头，他被汗水浸湿的头发，粘上了江离的脖颈，江离察觉到，心中难免有些嫌弃。只是，看着钟煜此时这般的情况，……他便是再嫌弃，也实在是不宜直接发作。
“怎么会被一个梦吓成这样……”
江离颇感无奈的抬手，他如同回抱住钟煜一般的，轻轻拍了拍钟煜的后背。
“你梦见了什么？”
钟煜：“……”
钟煜陷入了沉默。
良久，他方才慢吞吞的说道：“我……我忘记了。”
当梦见的情境太过于糟糕时，记得，还不如不记得。
江离倒是不曾怀疑钟煜对他有所隐瞒。毕竟，做梦这种事情，本来就有很多的不确定性。在梦中天马行空，梦醒之后却是脑袋空空，这样子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正常了。所谓噩梦的后劲儿，其实更多的，只是一种感觉而已，真要是能够将梦境一五一十的复盘，那反倒是显得不太切合实际。
于是，江离便也不曾多想什么。他只是安慰钟煜道：“如今虽然时辰还早，但天色却已经明朗，你既然醒了，便洗一把脸，出门到山林间走一走，也是好的。至于刚才的噩梦……”
江离道：“钟煜，你现在，已经醒过来了。”
既然已经回到了现实，那么，便不要再纠结执着于幻梦了。
钟煜紧紧的抱了江离好一会儿，他的呼吸，方才逐渐的平稳下来。钟煜有一些舍不得的松开了江离，他瞧起来，似乎是有些无精打采。钟煜垂着头，并不多言什么，只是低低的答应了江离一声，说：“好。”
江离：“……”
江离轻叹了一声，他抬手，拍了拍钟煜的肩，说道：“你的身上还有汗，便先不要出门了，早晨山里寒气重，我帮你取些水来，你把身上擦一擦吧。”
钟煜：“……”
钟煜定定的看着江离，而后抬手，用力的揉了揉眼睛，直到将眼球都按揉得有些酸痛，这才罢手。
钟煜有些怀疑的道：“我现在，的确是已经醒了吧？”
江离：“……”
江离莫名，他问钟煜：“不然？”
钟煜很不解，他颇有些不敢相信的同江离道：“前辈，你突然，突然对我这么好，我，我都觉得有点，有点……”
江离：“……”
江离懂了。
他果断的抬手，不轻不重的给了钟煜一耳光。
钟煜：“……”
江离微微抬眸，他平静的问钟煜道：“你现在清醒了吗？”
钟煜：qaq
钟煜揉着自己其实并不怎么痛的脸颊，委委屈屈的点头。
江离淡淡的道：“其实，你大可以不必觉得惊讶。我对于小孩子，尤其是乖巧，且不怎么聪明的小孩子，一贯都是很有耐心的。”
毕竟，蠢，总比爱作妖来的叫人省心。
钟煜：“…………”
钟煜说不出话来，只好再摸一把脸。
小别院外不远处，便有一条清溪，江离弯腰随手汲了一桶水，直接便提了回去，钟煜蹲在水桶边上，他伸出手指，才一蘸水面，便立刻又缩了回去，钟煜禁不住低声感慨道：“好凉啊……”
江离弯身，探手并指点在那桶溪水中，片刻后，他示意钟煜道：“现在呢？”
钟煜：“？”
钟煜又伸手触了触，而后，便惊讶的发现，如今那桶溪水，竟然已经从冰凉状态，变作了温凉！
钟煜：“！”
钟煜实名表示，自己有被深深的震撼到。
这，
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内力加热？！
虽然但是，如果钟煜没有记错的话，即使这是一个武侠背景的世界，即使这个世界的武功，的确可以让人在天上飞来飞去，可是，内力这玩意儿，不应该都是很珍贵的吗？
钟煜还记得，《倾城医仙》中，似乎就有一个小高/潮情节，是女主与神医师兄，在内力未达完全充盈的状态之下，与反派狭路相逢，而那一局的最后，女主虽然因祸得福，武功更上了一层楼，但她功力进步的前提是，魔教教主夜融及时赶到，救下了女主和师兄，要不然，莫说是突破了，女主恐怕早就已经成为反派的剑下亡魂，被杀得不能再死了。
什么叫做，内力充盈状态呢？
钟煜思来想去，最后想出了，一个简单的比方。
即，如果说，将一个拥有内力的人，比作是一个充电宝的话，那么，根据武功深浅的不同，每一个人，所能够被充进去的电量，也就会不尽相同。武功高深之人，或许可以被充进去20000毫安的电量，而武功低微之人，便或许仅仅只有200。不过，不论他们的内容量是多少，可以确定的是，内力的可容纳量，是存在着上限的。
真正的高手过招，身法不过只是辅助，对决胜负的，几乎全都是内力比拼。
倘若两个同一级别的高手，他们同样都能够容纳20000毫安，那么满电状态下的高手，将会有八成的可能性，战胜对面不满电状态下的同等级高手。
在这世上，有这样一种说法。
人越有钱越吝啬，越老越怕死。
这样的话，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越是武功高深的强者，他们便越是低调。那些人会无比珍惜自己的内力，不到必须的情况下，几乎不会真正意义上的与人交手，为的就是，能够保证自己充盈的“电量”。
而在《倾城医仙》原著之中，作者也曾写过整整两页的内容，就为了阐明，类似于内力加热，内力温酒，如此种种行为，非常的不可取。——原因无他，只是太过于浪费。
没有任何一个高手，是会愿意这样子耗费自己珍贵的内力，只为了去做一件，完全没有必要的小事。
钟煜感受着水桶里的温度，只觉得脑子里面嗡嗡的。他一把拉开了江离的手，小心的握住，用自己的衣袖去擦他指间的水渍。钟煜垂着头，心中是一种说不出来的五味杂陈。他问江离：“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江离：“……？”
“为什么……要这样做？”
江离感到有一些不解。他垂眸，看向钟煜，问道：“这样做是……怎样做？”
钟煜：“……”
钟煜听见江离这样说，真是又心痛又气急。他深呼吸一口气，尽可能的保持镇定，问江离道：“不过是一桶水而已，你为何要这样耗费内力？”
江离：“……”
江离原本看钟煜那样严肃的表情，还以为真是出了多么严重的事情呢。弄了半天，原来就为这一点……
江离心中多少觉得有些好笑。——招人笑，却又无端的暖心。
他难得主动地回握住钟煜的手，却是并不甚在意的微笑道：“如你所言，不过只是一桶水而已，又能够耗费的了多少的内力？”
钟煜：“……？”
钟煜嗓音都抬起来了。他瞪江离道：“不过只是一桶水？！”
“它明明有那么大一桶！”
钟煜对着江离，真真是苦口婆心的念叨。
钟煜道：“前辈，我知道，您是前辈，您的武功很高。……可是，您再厉害，能不能多多少少，也对自己好一点？内力这种东西，是需要用在有需要的时候的，不是用来浪费的！……就算是不为别的，您看看我，您想想我呢？我以后，可是要跟着您闯荡江湖的。您也给我鉴定过了，我就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柴，一旦出了家门，肯定谁也打不过。……我还那么年轻，我不想死。您就当是为了保护我，也别再这样胡来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