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清明
林志伟自认是班里的老大，手下带着一堆小弟，他一边享受的小弟的崇拜和供奉，一边带着小弟们上房揭瓦，胡作非为。
老师们越为难，林志伟越骄傲。
他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
可当他因为一只小青蛙蹦到桌子上哭爹喊娘而被所有人盯着的时候，他突然觉得万众瞩目也没那么好。
这只青蛙像是被训过，只在林志伟附近蹦蹦跳，谁赶也不离开，好一会儿才跳走。
林志伟松了口气，抹干净眼泪从桌子上跳下来。
鬼喊鬼叫终于消失。
见没了热闹看，小孩子们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生怕引火烧身，只有小弟们还围着林志伟，你一言我一语。
林志伟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他老觉得同学们都在笑话自己，所以脸红脖子粗的警告大家不准乱说，然后把人赶走了。
隔日，大班那个最高最壮的小朋友被一只小青蛙吓得哇哇哭的流言不胫而走。
其讨论的热度，几乎和曾经有关于容行止的流言持平。
别看年纪小，幼儿园也有自己的圈子。
虽然是非观还不稳定，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价值观。
林志伟不敢再乱晃，难得安分了大半天，他趴在桌子上萎靡不振，愁得连下巴都多了一层。
贺晓军被换到了倒数第二排，就坐在林志伟的前面。
似乎学生都有一个莫名的认知，总觉得老师换座位时会让喜欢的小朋友坐前面，不喜欢的小朋友坐后面。
贺晓军去年和容行止是同桌，这学期，他被换到倒数第二排。
而比他还高一点的容行止，却坐在正数第二排。
贺晓军十分的不服气，觉得老师偏心。
他爸妈也是，总在他面前夸容行止，让他和容行止多学学。
贺晓军更加不服。
和容行止学什么呢？
学怎么抢别人的爸爸吗？
贺晓军远远的对容行止呸了一声，然后搬着椅子转过身，靠到林志伟的桌子上，小声喊：
“志伟，志伟……”
林志伟抬头看了眼，见是自己的头号小弟，又重新把头趴了回去，“干嘛？”
“志伟，阿虎告诉我，他说……”贺晓军神神秘秘地又朝林志伟靠近了一点，声音更小，像是在说一个很大的机密，“阿虎说，青蛙的事都是容行止说出去的。”
林志伟愣了一下，而后用力拍了下桌子。
嘭－－
“好啊，我就说不对！”
贺晓军连连点头，“那小子肯定是想报复你。”
“我最讨厌背后说人小话的人！像个小女生似的，只会打报告。”
林志伟瞪着容行止的后脑勺，一脸气愤。
“走，帮我打他去。”
“我也讨厌，这种小孩真坏。”贺小军点头附和，然后拉住林志伟，“打人会被老师训，我有办法，你靠近点。”
他附在林志伟耳边，叽里咕噜说了几句。
林志伟听了直点头。
他笑眯了眼，好像已经看到容行止被老师骂的样子。
……
隔日，容行止的手工作业不翼而飞，并于放学后又重新出现在他的位置上，只是被撕成了碎片。
云岫皱着小眉头，慢吞吞的低头粘碎纸片和叶子。
容行止咬紧了唇，手也握紧的小拳头。
这份手工作业里的树叶是他和云岫一起捡的，然后回家和妈妈一起做的。
云岫和妈妈都是他最重要的人。
所以，这幅画很重要，可他没有保护好……
这天放学后，容行止并没有给云岫辅导，他偷偷跟上林志伟，第一次主动打架。
第二天，容行止脸上有伤，就在眼帘下方，差一点点，就伤到眼睛。
云岫看到了，但假装没看到。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这天写的字格外潦草，容行止怎么纠正她也不改，甚至拒绝和容行止交流。
林志伟是全班最壮的小孩，还有一帮小弟，和他打架很吃亏。
但林志伟怕青蛙，众所周知。
于是，当天下午，后排又传来惨烈的尖叫。
林志伟的课桌里有青蛙，两只。
云岫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有阿拉伯。
容行止偏头看了眼，发现她笔下的小蝌蚪恢复了正常。
虽然还是有很多他看不懂的，但至少它们都一只只呆在自己的格子里，不再到处乱游。
第三天，班里安然无事。
第四天，林志伟憋不住气，在路过容行止身边的时候，故意撞落容行止的笔，并一脚踩碎。
下午，青蛙再次出现在他脚边，三只。
第五天，四只……
林志伟日日备受惊吓，整天一惊一乍，总觉得能听到青蛙在耳边叫。
一周过后，他彻底没了找容行止麻烦的心思。
容行止好像明白了什么，转头去坐在旁边的云岫。
云岫依旧埋头练字，慢吞吞的画着她的小蝌蚪。
……
云岫这学期特别努力，上课认真，下课有容行止辅导，就连玩游戏也再没有输过。
说她笨的声音越来越少。
而林志伟安分下来后，欺负容行止的坏孩子也格外倒霉，总是被老师逮到。
日子归于平静，岁月慢慢悠悠，转眼就到清明。
清明是个很重要的节日，小太阳幼儿园连着周末一起放了五天假。
云岫以为，这个清明节会像以前一样。
他们一家会回老家爬山扫墓祭祖，堂姐会拉着她漫山遍野的跑，一边和她念叨哪个坟头上插的花更漂亮，一边给她找‘厚脸皮’吃。
四月的天气很暖和，兴许还能找到念念不忘的小蝌蚪。
可这个清明节到底是不一样的。
假日的第一天，他们并没有直接回老家。
她爸妈带她去了一个很漂亮的房子，拜访了一个白胡子老爷爷。
老爷爷拿出一张纸，问了她很多莫明其妙的问题，态度和蔼慈祥，可云岫觉得很不安。
她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明明是沙发凳，云岫却如坐针毡，心里说不出来的慌张，面上却更木然。
若是容行止在的话，一定能知道老爷爷这是在干什么。
云岫想。
纸上的问题回答完，老爷爷皱了眉头盯着看了还好一会儿，然后对她笑笑，掏出一包旺仔馒头，哄着她去院子里玩。
云岫看了妈妈一眼，见妈妈点头才接过旺仔小馒头，乖乖起身往外走，小步子磨磨蹭蹭。
推开门，便迎来一阵微凉的风。
天气阴沉，看着像是要下雨。
云岫抓了抓被风吹乱的头发，在院子的藤椅上坐下。
藤椅的对面是面很大的花墙，此时花开正盛，有什么站在蔷薇墙上叽叽喳喳，声音清脆。
云岫抬头看去，看到了并排站在竹竿上的两只黄莺。
也看到大玻璃镜后，正皱眉的爸爸妈妈。
云岫静静看着，无意识捏碎了一颗旺仔馒头。
她把碎馒头散在地上，然后看向墙上的鸟。
小黄莺一点也不怕人，飞赴下来抢食，一边吃，还一边叽叽喳喳的唱歌给云岫听。
一包旺仔小馒头快喂完，天空突然飘起了小雨。
没人来喊，云岫就坐在雨里，脚边站着两只躲雨的黄莺。
她低下头，小声问：“小黄，大黄，老爷爷是医生，对吗？”
最后一颗小馒头被扔到地上，两只黄莺直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