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老大爷
季明娟平常在家不是带弟弟和妹妹，就是收拾家务、做饭，根本没有时间学习。
但她却一直坚持上学，大伯作为村长，也不愿让村里人戳脊梁骨，说他为了儿子逼自己的亲闺女。
“她早上走得早，要不等明天上学了，你再问她？”大伯母听季楠找自己女儿请教学习，一股自豪感涌上心头。
“好，大伯母，那我先走了。”季楠没约到季明娟，决定自己一个人去，反正也不远，就当是跑步锻炼身体。
正是三月立春后，宽阔的土路两旁，树干上、草丛中冒出的点点新发的嫩芽，清晨泥土的味道混着袅袅柴火味钻入季楠挺翘的鼻子中，她张开双手，感受着大自然的气息，真是沁人心脾。
大概十几分钟后，季楠终于看到前面出现了一幢幢房子，不同于村里的土坯房，县城的房子基本上是青砖大瓦房，偶有几幢还保留着民国时期的建筑风格，窗格上还有雕花。
季楠路过一家书摊，停下来翻了翻摊子上的书，“同志，您这儿没有报纸吗？”
书摊的老板，穿着军绿色的列宁装，手里捧着本一本书，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听到有人问话，才不情不愿地抬起头回了一句，“来晚了，报纸已经卖完了。”
“那有没有昨天的？或者以前的旧报纸也行？“季楠决定从报纸里了解一下国家时事，洞悉下政策风向。
“没有，没有，你这个小姑娘真奇怪嘞，要旧报纸你得去那边收废品的问一下，我这儿没有。“
老板放下手里的书，看着季楠一身寒酸的衣服，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挥手赶她走。
季楠顺着他的手，还真看到一个收废品的老汉，她也不生气，抬腿追上前去。
书摊老板看季楠离去，暗呸道：穷酸样，看半天书也不买，还要白嫖我的报纸，没门！
那老汉正颤巍巍地背着东西慢慢挪动，季楠追上他时，他正从衣服里掏出条破了的手绢擦着满头大汗。
“大爷，您这卖旧报纸吗？”季楠道 。
老汉似乎是没想到有人会跟他说话，惶恐地抬头去看季楠，背上的东西一下失衡，直接扯着他年迈的身体朝地下倒去。
季楠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他，另一只手抓住他背上的东西，好重！
她的脸因猛然间的用力变得通红，她快速把老汉背上的东西拿下来，腾出手把他扶稳当。
老汉因这突然变故，吓得心里砰砰直跳，额头上青筋凸起，嘴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大爷，您没事吧？”季楠关切地问。
“孩子，是你！”老汉六十多岁，头发花白，他满是沟壑的脸上，露出惊讶。
季楠却不认识他，原主的记忆里也没这位老人。
他看着季楠一脸茫然，笑着解开了她的疑惑。
“今天上午我晕倒了，是你把我送到卫生所，你不记得了？”
“哦，是您啊，您身体好了吗？”
老汉不说，季楠都忘了。她早上刚来就看到路上有位老人躺在地上，她也没多想就把他送到了附近的卫生所。
所里的医生说他这是营养不良，造成的晕厥。
“我好了，谢谢你，孩子，要不是你我就……”
季楠也是举手之劳，听老汉给自己道谢，她挥了挥手道，“没事儿。”
“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老汉笑着问道。
“哦，您这里有没有旧报纸，我想买点儿学习用。”季楠回道。
“有，有，你跟我来。“老汉说完准备重新背上地上的东西。
季楠想帮忙拎，结果太重了，没拎起来，估摸得有八十多斤。
“我来，你个小姑娘哪里拎得动。”
季楠还就偏不信邪，她学着老汉的样子，肩膀套进去，用了几次力都没站起身来。
“大爷，你后面帮我扶一下，我能行的。”
老汉见她心思单纯，而且这么坚持地要帮自己背，这几年来，他第二次在同一个人身上感受到善意，看着季楠亲切不已。
“嘿……”
没想到真被季楠背起来了。
老汉走在前面，季楠跟在后面，没一会儿就到。
他领着季楠来到院里半身高的青砖旁，帮着她一起把东西放在上面。
季楠白晳的脸上绯红，挺翘的琼鼻上清晰可见细碎可爱的小汗珠，她靠在砖旁边休息，这段路虽然不长，可毕竟之前赵秀兰不舍得让她帮忙干活，养得有些娇软。
“太谢谢小姑娘你了，要不是你，估计我今天又得摔一次。”老汉感激地看着季楠，“你看看这里的报纸有没有你需要的？”
季楠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到几摞报纸整整齐齐地放在院子房檐下，上面搭着一层油布。
她整理了下衣服，杏眼微眯，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子准备挑选一些。
“大爷，这报纸怎么卖呢？”她边翻报纸边高兴地问道。
“小姑娘，咱们俩有眼缘，上午你送我到卫生所，我不能收你的钱。”老汉慈祥地看着她。
“大爷，不行，得给钱。”季楠在卫生所听医生说他营养不良，一定是饿的，
而且他卖废品糊口，她更不能白拿。
老汉见她这么坚持，最终败下阵来，“我也不多要你的，一斤一毛五分钱。”
季楠从报纸里翻出一本书，她打开了看到书面的内容。
她兴冲冲地问老汉，“大爷，您这里有这样的旧书吗？”
老汉眼睛有些老花，他拿远眯一看是高中数学，“你是高中生啊？”
“我现在才读初中，但想提前看一看。”
“你要提前学习？厉害呀小姑娘，一看你就聪明！”老汉竖起大拇指。
季楠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穿书而来，比别人多了几十年的知识，称不上上聪明。
“我这里之前收了些初中考卷，你看看能不能用上？”他去年从毕业生那里收的书，还没来得及卖。
老汉从屋里搬出了三、四堆书。
季楠眼睛亮了，她连忙走上前去搭把手。
她依次翻开看，都是些初、高中课本，有些人把试卷夹在了里面，竟然还有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
季楠嘴角弯了起来，她笑着说：“大爷，你这里真是个宝库，怎么什么都有！
可惜只有两本《几何》。”
老汉看着她，说道，“之前有一整套，已经卖了，你要是想要，以后收到的，我给你留着。”
季楠看着按时间排序摆着的报纸，手中按类归在一起成套的书。
她回过头问道：“这些都是您排好的吗？”
老汉爽朗地回道：“基本上是我放的，可我眼神不好，有些看不太清楚的，就让我孙子弄了。”
这年头能够懂得这些的人不多，还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看来是个知识分子家庭。
季楠听他提起孙子，便好奇问道：“您孙子也上学吗？”
老头大概是没想到她问起自己的孙子，脸上皱纹变得愁苦，叹一口气，“他几年前就大学毕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