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坛公
“此人姓水,是长江水利委员会的头号顾问,教授请放心,水先生的功力远超老夫,孩子在他手是绝对安全的。”
“这小婴儿是……”
“来这儿是想偷那个婴儿么?”
宜昌,古称夷陵,迄今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
“主人在多年前就安排老夫守在这儿了,”坛公啜了口酒,夹了块不知名的腊肉扔进嘴里,咀嚼着说道,“你知道长江要修建大坝了吧?”
“不错,那么华南虎呢?”坛公接着问道。
老白嘴巴一开,粉红色的舌头闪电般在她们的口鼻处一抹,随即迅速缩回到了口中。
身后不远的江边处,有两个像是旅游的中年妇女在那儿窃窃私语着,老白径直走了过去。
“嗯,就在老夫舍下暂住两日,随后省城将有人来访,届时再做打算。”坛公说。
“这怎么可能?”无灯教授惊讶道。
“倘若是大熊猫呢?”无灯教授反问。
“教授,我们就只管忠实执行主人的命令便是。”坛公严厉的口气说道。
“坛公,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坛子岭上,这是为何?”无灯教授不解的问。
隔着竹篱柴门,见一白发长须老者坐在门槛上,低头赤膊的正在棉袄上捉虱子,每当抓到便扔进嘴里“嘎嘣”一声咬死,嘴角边依稀残留着一丝血迹。
坛公又呷了口酒,缓缓道来:“华南虎是地道的中国老虎,建国初期大约还有四千多头野生华南虎。当时政府宣布其为‘四害’之一,由军队和民兵组织专门的打虎队,以人民战争的形式持续进行大规模的捕杀,曾涌现出不少的‘打虎英雄’。1959年,林业部把华南虎与熊、豹、狼划归为同一类有害动物,号召群众全力以赴的进行捕杀。结果,国际社会急了,立即将华南虎列为e级(濒危级)保护,是最优先级需要国际保护的濒危动物。直到1989年,中国政府《野生动物保护法》中才将其列为一级保护动物,可是偌大的中国,这时连一只野生华南虎都找不见了。目前,国际上公认,中国野生华南虎已经彻底灭绝。”
“恭王府的主人。”
三斗坪镇位于长江三峡西陵峡畔,上扼巴蜀天府之水,下望荆楚鱼米之乡,素有川鄂咽喉之称,被历代文人骚客誉为“西陵画廊”。
土屋内,坛公正与无灯教授在油灯下把盏对饮,庸儿在床上已经睡熟。
江北岸突兀矗立着一座小山,因其形状酷似倒扣着的蜀地泡菜坛子,因而得名“坛子岭”。
“我记得三峡沿江有许多名胜古迹,如云阳张飞庙、涪陵白鹤梁枯水石刻、忠县石堡寨等等,也都会被淹没么?”无灯教授询问道。
“喂,瞧你们两个是拐卖婴儿的人贩子吧?”老白嘿嘿道。
坛子岭下,一个拄着手杖的老头默默的望着无灯教授上山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自僰王山一路跟踪而来,沿途始终没有机会下手,自己的功力又远不及他,无奈只有暗中窥视等待,相信其总有松懈的时候。
“可是庸儿太小……”无灯教授迟疑道,此刻平原还远在川南,那个跛脚隐士一路之上虎视眈眈,况且猎杀世上仅存的华南虎似乎也有违儒家的传统理念。
“香功武……武昌站。”
“华南虎不是早已经灭绝了么?”
“请随老夫进来,先吃晚饭。”坛公引领着入内,灶间弥散着的烟气混杂着米饭的香味儿,此刻,无灯教授真的觉得饥肠辘辘了。
“我明白了,您在这里就是专门暗中消灭那些残存野生华南虎的。”无灯教授恍然大悟。
“同样的格杀勿论。”坛公决绝的说道。
“何人?”
“你们滚吧。”他呵斥道,望着她俩仓惶远去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不管怎么样,必须要尽快的把庸儿盗走,否则恐怕是要夜长梦多。
“不……知道。”这两个妇女磕磕巴巴的说着。
“水先生?”无灯教授从未听过。
两人相视一笑:“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老古董,还良家妇女呢,哈哈哈……”
“跟踪老头想要干嘛?”老白接着盘问。
“不要紧,两日后水先生将来此,可以将孩子暂时寄养在他那儿。”坛公说。
无灯教授长叹一声,望着怀中的庸儿,轻轻的掖好被子角,信步朝着山顶一间破旧的土屋走去。
“唉,动物就更甭说啦,大坝阻断了长江水,破坏了亿万年形成的生物多样化链条,肯定会有大量的珍稀生物被人为的毁灭,与华南虎当年的命运相同。”无灯教授叹息不已。
“教授,这可是主人的旨意。”坛公冷冷的说道。
“老东西,嘴巴放干净点,什么人贩子?我们是来旅游的好不好。”两名妇女的嘴巴倒是一点都不饶人。
“那么,有劳了。”无灯教授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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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庸儿,是在下的衣钵传人,主人吩咐我们来宜昌坛子岭找您,说一切都会安排妥当的。”无灯教授说道。
傍晚时分,一个身着灰袍的秃顶老者怀抱着婴儿登上了坛子岭。回首望去,浩瀚的长江自脚下东流而去,西陵峡黄牛岩的秀丽景色尽收眼底,如诗如画,甚至可以远远眺望到暮色烟波中的秭归县城。
“当然。”
“难道事实上并非如此?”无灯教授问道。
“在下北大无灯教授,有人让我来宜昌寻他。”
“经过了那些年的捕杀,侥幸躲过此劫的也只剩下一个族群寥寥数十只华南虎,躲到了人烟罕至的三峡峭壁峡谷之中。可是修建大坝便会淹没牠们最后的避难所,若是让国际社会和动物保护人士知道了这一情况,势必会增大反对建三峡水库的声音,以至于来年在全国人大表决时受到不必要的阻碍。”坛公解释说。
“没错,截至迄今已经杀死了十余只,你来了正好可以协助老夫,争取将三峡内的华南虎全部剿杀干净,让政府能够在明年四月顺利的通过全国人大会议的表决。”
坛公嘿嘿一笑:“你现在吃的腊肉就是老夫猎杀的野生华南虎。”
“向您打听一个人。”无灯教授说道。
“谁让你来的?”
那两个女人忽觉面部一麻,紧接着口眼歪斜,嘴角止不住的流下来黏嗒嗒的口涎水,就如同面神经麻痹一般。
无灯教授松了口气,总算找到了。
“什么事儿?”老者头也不抬。
无灯教授想了想,说道:“应该会导致库区某些物种的淹没或是灭绝,‘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据说清康熙年间,三峡内的森林植被还是非常的好,长臂猿的数量也很多,直至十八、十九世纪,三峡还分布有大熊猫的栖息地,后来由于人为的植被破坏便逐渐的减少消失了。”
“上头?”老白警觉起来。
老白怒道:“现在的女人真是不知羞耻,你俩给老夫滚开,离着远远的,不然的话……”
香功和无灯大师又有什么关联呢?老白心生疑窦。
“我一直在川南僰王山中隐居修行,此事儿略有耳闻,但却不甚了了。”无灯教授答道。
“哼,老夫从宜昌出来就见你们鬼鬼祟祟的,绝不是什么良家妇女。”
“教授,这是政治,绝对不能给反对建三峡大坝的那些人以任何借口,所以必须消灭掉华南虎,而且不能留下任何的痕迹。”
“你俩到底是什么人?”老白厉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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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香功”倒有听说过,全称叫什么“中国佛法芳香型智悟气功”,是近些年随着全国的气功热而兴起的。据说练功时能够散发出香味儿,民间弟子以中老年妇女居多,不过要想真正“出香”,恐怕也只有像李林那样的麝香猫才做得到。
“不不,不是,上头让我,我们跟……跟踪那个抱小孩儿的老……头。”
“坛公,不就是几只华南虎吗,何必要赶尽杀绝,世间少了这个珍稀物种,对国家不也同样是损失吗?”无灯教授沉默片刻,然后再次争辩着。
“哇,你竟敢骂老娘。”两妇女性情极为彪悍,张牙舞爪的扑上来就要撕抓老白的脸。
“下毒饵,老夫专门配置了剧毒的‘五步倒’药饵,华南虎吃了保证走不出五步,便会立即毒发身亡。”坛公得意的说道。
坛公愣了下,然后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老者闻言呵呵一笑,跳起身来穿上满是油腻的破棉袄,口中说道:“老夫便是坛公。”
“泼妇!”老白口中骂道。
无灯教授无奈只得换了个角度说话:“三峡峡谷内山深林密,到处都是悬崖峭壁,人烟罕至。况且老虎本身行动敏捷,非常机警,且只有黑夜才出来活动,我们又如何才能抓到并杀死牠们呢?”
“坛公。”
“嘿嘿……”坛公诡异的一笑。
无灯教授隐匿僰王山数十年,对外界信息所知甚少,于是不解的问道:“建三峡大坝若是好事儿,为什么还有人反对呢?既然是利国利民,政府为何还害怕有反对的声音呢?”
“不然怎么着?一个断腿的残废老头还想打架不成?”两妇女抬胳膊挽袖的,口中骂骂咧咧竟然冲着老白过来了。
“香……香功弟……弟子。”她们已然口齿不清了。
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老白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摸上了坛子岭。但他不敢靠得太近,只能隐身在松树林中远距离的监视,那无灯教授的功力实在太高,弄不好会被觉察到。
“三峡大坝建起来之后,可知对野生动物的影响么?”
老者抬起头来,两眼惺忪,仿佛未睡醒似的,但眼神儿中隐约闪过一丝惊诧。
“不过……”无灯教授心中仍是老大的不愿意,准备找理由拒绝。
“你是何人?找坛公何事?”老者疑惑的目光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