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幼魇
二丫疯了似的在什刹海成片的平房屋顶上无目标的追了一阵子,突然间腹中剧痛,身子一歪便从屋脊上摔了下来,落入一家偌大的四合院内。
“国学?”无灯教授闻言心中微微一动,打从乔老爷死后,自己一直苦恼儒家功后继无人。多年来隐匿僰王山中,极少遇见青年知识分子,即便偶尔下山到镇上买些生活之物,满目所见也都是些不学无术的农民。这次原本设想将小活师带走培养为自己的传人,结果却又变成了主人的筹码,看来已是无望,只是不知道这个平原的儒学功底怎么样。
“不,”主人一挥手,嘿嘿两声冷笑,“你暂且留下,让张局长安排个安全隐秘之所,照顾好孩子,这是老夫手中的一个筹码,明白么?”
“东东。”那女人答道。
“不曾,在下哪儿会是幼魇的对手。”无灯教授自愧不已。
无灯教授颌首微笑着,心中对这年轻人很是满意。
无灯教授抱着小活师,翻墙出了恭王府,在街边的公用电话亭给张局长打了个电话,告知其主人的指令。
“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那就赶紧先救人啊,我先代签行不行?”中年妇女急道。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徐华声面色一红,尴尬的说道。
“咚咚咚……”无灯教授来到了北京饭店,轻叩256号房门。
“房内还有别人么?”无灯教授问。
“孕晚期流产并发大出血,得赶紧手术,不然会有生命危险。”
无灯教授实在是大意了,原本以为二丫只是个普通女人,也不曾料想那媚娘是一猫妖,但其毕竟是一派武学宗师,临危不乱,在间不容发之际,身子骤然间拔地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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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我们又见面了,张局长才打来过电话,您就住在里间吧。”徐华声客客气气的说道。
没多久,一辆救护车呼啸着来到了门口,载上二丫送到了最近的积水潭医院,那位好心的中年妇女也一直陪着她,并为其垫付了医药费。
他猛然睁开双眼,见状不由得骇然惊呼道:“幼魇!”紧接着,耳边凌厉风声抵近,知道背后有人来袭。
说是迟,那时快,当无灯教授的手掌即将拍到二丫囟门的一刹那,但见其头顶骤然闪烁起五色魇芒,但觉“吱啦”一声竟如火烫般将手掌皮烧糊了,冒出一股焦烟儿。
“嗯,大学时,他的历史以及古汉语等学科都是班里最好的。”徐华声回忆说。
他躲过了身后媚娘的两只利爪,但却忽略了还有一个小活师,但觉脚踝处钻心一痛,明白已经着了道。他半空里猛然弓起身子一窜纵上了东厢房的屋顶。随即低头一看,小活师满嘴是血的搂着自己右脚正想咬第二口,于是赶紧将其扯下抱于胸前,施展轻功一路踩着屋脊仓惶逃去。
亥子交更,戏台上的太师椅上蓦然多了个黑影,主人到了。
“记住,”主人突然厉声道,“不得再对她有任何的伤害,此事老夫自会去料理。”
“没关系,”无灯教授呵呵一笑,道,“老夫正想同你聊聊呢。”
中年妇女此刻才注意到她隆起的肚子,原来竟然是一位孕妇,下身已满是血污。
“那是一间套房,设施齐全,昨晚我刚刚安排了徐华声和平原两个人住进去了,前不久,教授您和他们曾在僰王山镇刚刚见过面的。”张局长解释说。
“你是病人家属么?”一位护士走过来问。
“平原是我在政法大学的同学,现为川北阆中县的一名法官,法律国学方面知识丰富,只是人比较单纯一些。”徐华声答道。
“没想到那女人竟然是一只幼魇。”
徐华声摇摇头,说:“他还没有加入进来,张局长正在对其审核考察之中。”
“哦,京城中竟然出现了一只雌性幼魇,这可是出人意料,”主人沉吟道,“只有大规模的瘟疫和战争方有可能孕育出魇,若真是如此的话,可谓喜事一桩啊。无灯,你可曾伤害到她?”
“肚子……孩子……”二丫痛苦的呻|吟着。
最关键的是他还未被主人种上标记,无灯教授寻思着,儒家功自成一派,若是终生成为魇的下属,又如何能够发扬光大呢?自己已经上了贼船,可不希望儒家功永远沦为被他人利用的对象,数十年隐匿在飞雾洞卧底,本就是想一旦破解了大洛莫机关的秘密,就有可能一朝摆脱主人的控制。
“老夫久居山中,满腹经纶却无人可以倾诉,听说你国学不错,我们就聊聊中庸之道如何?”无灯教授说着看了眼徐华声,微微一笑,“你可以去休息了。”
“哎呀,要赶紧去医院。”那女人惊恐的说道,随即匆匆跑回房内,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平原愣了下,心想怎么聊起学术方面的问题来了?
“没错,她身上出现了五色护体魇芒,在下的一只手掌差点就因此而废了。”无灯教授抚摸着右手,至今仍火辣辣的疼痛。
“释道儒三家,佛教是舶来品,自东汉明帝建白马寺始迄今不到两千年。纵观当今世界,但凡信奉佛教的国家无一不是欠发达的国家,经济落后,人民贫穷,国力赢弱。道家则是本土宗教,有着两千五百多年的悠久历史,是在中国古代鬼神崇拜观念上,以黄、老道家思想为理论根据,承袭战国以来的神仙方术衍化形成的。道教追求长生不死,得道成仙以及济世救人等,其中迷信色彩与功利思想较为浓厚。儒家是先秦诸子百家之一,与道家具同样悠久的历史,在秦始皇‘焚书坑儒’的运动中受到第一次重创。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儒学是中原文化的主要价值观。二十多年前的文化大革命则是对儒学的第二次绞杀,而且更加的决绝和彻底,当下社会的人们之所以信仰缺失,物欲横流以及道德败坏等等,都与其有关。古往今来,儒家对中国古代的经济发展与贡献是最为巨大的,十六世纪以前,全世界影响人类生活的重大科技发明约有300项,其中的175项便是由中国人发明的,使得我们的农耕、纺织、冶金以及手工制造长期领先于世界。同时儒家也留下了一大批知名的科学著作,如《天工开物》和《考工记》等等,论贡献绝非释道两家可比。”平原侃侃而谈,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活师……”二丫已然顾不得自己有孕在身,狂叫一声纵上了屋顶,举目望去,吴教授带着孩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夜,月色晦暗,天边一抹乌云渐渐笼罩西边的天空。
“您要亲自去会她?”无灯教授问。
“那好吧。”无灯教授挂断电话,在街上招手拦了辆出租车,直奔东长安街北京饭店而去。
院子里突然的响动引起了屋内一名中年妇女的注意,她推门出来发现了倒在海棠树丛下的二丫。
“聊什么?”平原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戏台上魅影一闪,主人离去了。
“不认识。”中年妇女回答。
“那个有良不过是‘中阴吸尸大法’的传人,哪能比得上一只幼魇对老夫有用处呢,哈哈……”台上传来一阵桀桀怪笑。
无灯教授将熟睡的小活师放在大床上,轻轻的掖好被子,然后关门坐在沙发上询问起飞雾洞后来的情况。
“回禀主人,这孩子名叫‘活师’,是二丫,也就是那只幼魇的女儿。”
“那可怎么办?”护士为难的直跺脚。
“不是,她正好晕倒在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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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怎么到我家来了?”那女人疑惑的扶着二丫坐起身。
“女儿?”主人愣了下,自语道,“难道这二丫除了身孕之外,还有个孩子……”
“平原,你可以进来了,何苦在门外偷听呢?”无灯教授突然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护士问。
“好吧,确实是困的不行。”徐华声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这位教授辈份甚高,连张局长都对其毕恭毕敬,自己只有唯命是从。方才他一语道破平原在门外偷听,可见其功力奇高,还是老老实实的去睡觉吧。想到此便乖乖的走出房去并随手带上了门,上床钻进了被窝。
“喵……”牠一见无灯教授身上透出一股杀气并举起了手臂,便刹那间狂叫一声扑了上去。
“此人有何特长?”
徐华声闻言一愣,疑惑的扭过头去。
无灯教授挽起袖子,亮出那枚七彩圆晕,轻声问:“外面那人也有主人的标记么?”
门开了,平原穿着背心裤衩抱着膀子,面色尴尬的走了进来。
徐华声大致述说了一遍,当其讲到兴文县局的干警们闻到一股臭屁味儿相继晕倒,所有的嫌犯逃得一个不剩时,无灯教授会意的一笑,不用说这又是客家嬷嬷“鲍肆之香”捣的鬼。
这是一间套房,外面是双人标准间,里屋则是一张大床,设备齐全,十分的整洁。
门开了,睡眼惺忪的徐华声点点头,无灯教授走进屋里。
“教授,这婴儿是哪儿来的?”徐华声诧异的望着床上熟睡的小活师。
“是,主人。”无灯教授无奈只得应允道。
“那你认识她么?动手术需要家属签字。”护士着急道。
“无灯,什么事儿?”台上传来冷冰冰的声音。
小活师见状虽然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但也跟随着媚娘一道发动了攻击。由于其就坐在无灯教授的身后离着最近,蓦地转过身便抱住了他的一条腿,张开两排小尖牙就“喀嚓”一口咬下。
“主人,恕在下无能,除掉有良身边女人的事儿搞砸了。”无灯教授垂头丧气的说。
无灯教授骤然间突下重手,二丫根本就未加防备,她怎么也想不到住在同一个四合院里的房客,这位和蔼可亲的北大教授竟然会要杀了自己。而媚娘就不同了,牠久经沙场反应奇快,耳朵里听到教授的话越来越不对头,随即便警惕起来。
“教授,您就直接去王府井北京饭店老楼256房间吧,那是一间专门用来接待特情的秘点,只有我才能够使用,安全绝无问题。”话筒里传来张局长的声音。
平原躺在外间的被窝里探头打了招呼,自阆中出来以后,他越来越觉得徐华声以及无灯教授和京城部里张局长之间有古怪,因为好多事情都有悖于常理。
无灯教授心中十分明白,纵使自己儒家功再强,也不会是一只嗜血成性的幼魇对手。
“对,对不起,我只是……”平原面红耳赤的嗫嚅着。
“恭喜主人,又纳到一难得的人才。”无灯教授恭维着。
“幼魇?”主人大吃了一惊,似有不信,“无灯,你确定么?”
“坐下吧,”无灯教授示意平原坐在沙发上,然后单刀直入的问道,“你对释道儒各家都有些什么看法?”
恭王府大戏楼前,无灯教授怀抱着已经睡熟的小活师,默默的站立在台下。
二丫被直接送进了急诊手术室。
“何止难得?简直就是绝无仅有,”主人纠正说,随即疑问道,“无灯,你手中的婴儿是怎么回事儿?”
主人沉默了片刻,淡淡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灯教授目光异样的盯着他,没有作声。
“主人,既然眼下京城里没有其他的事儿了,在下想要带这孩子回僰王山,将来培养她成为儒家功的传人。”无灯教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