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推背图
二丫指着金圣叹的批注:“此象乃聖人复生,四夷来朝之兆,一大治也。”
“有良哥,我听你的。”她表示赞同。
“进屋来吧。”憨婶有气无力的说着,将两人让进了正房厅内,默默的在沏茶倒水。
有良随手翻开后面的一页,定睛细瞧,是第四十四象:丁未,坎下離上,未濟。
见面后,憨叔发现买家竟然是个面色殆倦,眼角糊着两块金黄色的眼屎,口中连连打着哈欠的老者。
“说来话长,事情都是因我那个外甥小三而起……”憨叔倚靠在床头,喝了口水,然后开始将事情的整个过程叙述给有良听。
憨叔摇摇头:“不知道。”
憨叔睁开了眼睛,认出了来人,苦笑着说道:“原来是有良啊,还有二丫……快扶我起身。”
“不知道……”有良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叫俺说,这个‘百灵’不是鸟,而是指各种阴灵鬼怪,现在都往京城里面集聚,所以叫‘来朝’,而这个‘双羽四足’则是其中最厉害的一只怪兽,那些‘群阴’都被其慑服,这家伙就隐藏在京城里。”有良分析道。
“我知道了,那个‘聖人’就是毛主席,他修了三门峡水库,黄河水就变清了。”二丫拍着手说道。
“不对,”有良摇了摇头,“毛主席不长胡子的,这个坐着的老头下巴上却留有黑须。”
※※※
“今晚将有人找上门来索图。”憨叔说。
“病了?得的什么病?”有良关切的问道。
“唉,其实也不算是病,只是遇到了麻烦。”
二丫原本是因为毁容才想到要寻找一处无人之所隐居,如今“尸蜕”已经治愈,再也不担心自己的容貌了。
“是谁?”一个高大白胖的妇人走了出来,正是憨婶。
两人面面相觑,还是弄不明白。
“他就在里屋躺着呢。”憨婶默默的领着有良和二丫推门走入了里间卧室。
老者接过照片望了一眼,随手往桌上一丢,口中继续吟道:“渡水复渡水,看花还看花。春风江上路,不觉到君家。”
古墓外,松林里,乌鸦呱噪的时节,媚娘的残肢完全长好了,已经行走自如。
“谁?”有良更加诧异了。
清晨,有良和二丫两人各自背着行囊,里面装着媚娘和小活师怪婴,走出了昌瑞山千年古墓。
看来她和憨叔又吵架了,有良寻思着。
“这应该就是指现在了,‘聖人复生’,那谁是‘聖人’呢?听爹说,三十多年前,汉中流传着一句古代民谣,叫‘聖人出,黄河清’,那时候正好在修三门峡水库,村里也去了好些劳力呢。”二丫说着眼眶有些红了,她又想起了爹爹。
“就在今晚?憨叔,您这是什么意思?”有良大惑不解,急忙问道。
这一天,外甥小三跑来说有人愿意花高价购买这幅郎世宁的《昌瑞山揽胜图》,憨叔断然拒绝了。他同时严厉警告小三,这幅画是故宫里盗出来的,若是被政府知道,铁定是要坐牢的。
憨叔本就是个狂热的民间古董收藏家,若是能以郎世宁的画换到褚遂良的真迹,那可是绝对划得来的。反正千年古墓已经进去过了,里面非但没有藏着什么珍宝,反倒是隐匿着一只大魇。
二丫笑了,有良也笑了,“喵呜……”媚娘不屑的叫了起来。
“俺看最重要的就是这四句谶语‘日月丽天,群阴摄服。百灵来朝,双羽四足’,”有良思忖道,“奇怪,太阳和月亮怎么能够并行在天上呢?这个‘百灵’又是什么?”
“以前俺也不信这些东西,可是尘世间确实不但有十八种尸变,还有各种修炼的动物妖,有魔有魇,自从有了阴眼之后,看到的阴灵就更多了。唉,要是虚风道长和薛道禅在就好了,他们学识高,知道的事情更多,说不定就能解释清楚呢。”有良叹息道。
有良闻言一愣,那幅郎世宁的画是自己送给憨叔的,难道是故宫里盗画的事儿案发了?
二丫嘴里又哼起了家乡的民谣:“咪|咪猫,上高窑。金蹄蹄,银爪爪,不逮老鼠逮雀雀,雀雀给娃纳袄袄。叫娃穿,娃不|穿。叫狗穿,狗在河里捞韭菜。韭菜花儿飘上来,叫娃戴,娃不戴,别人戴上娃可(又)爱。雀雀飞了,把娃气死了……”
“憨叔,听说您病了?”有良关切的问。
俗语说:“立春阳气转,雨水沿河边。惊蛰乌鸦叫,春分地皮干。清明忙种麦,谷雨种大田……”
“是俺啊。”有良高兴的上前打着招呼。
“麻烦?”有良不解。
“这……”憨婶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最后才悄悄的低声告诉他,“憨叔病了。”
“哦,好像也对。”二丫此刻也看清了那是个蓄有黑胡子的老头。
“憨婶,憨叔可好?”有良小心翼翼的问。
“这是《昌瑞山揽胜图》的照片,请老先生过目。”憨叔客客气气的递过了那张精心拍摄的像片。
“唉,”憨婶长叹一声,眼眶噙着泪水,“你憨叔病了。”
有良仔细的端详着书中插图,上面画了一个人背着弓箭,站立于另一端座着的胡须老者面前……
他们先在街上随便吃了点饭,便循着记忆一路摸索着来到了什刹海附近的胡同里,找到了憨叔家的四合院。
“他憨叔,你瞧瞧是谁来看你啦。”憨婶俯身在其耳边轻声说道,一面偷偷的揩去眼角的泪水。
“京城憨叔家里有空闲的房子,我们就去他家暂住如何?”有良说。
有良的目光瞥向了小活师怪婴,心中寻思这孩子又是什么呢?尘世之中有太多的不解之谜了。
“好吧,我们就去那儿。”二丫想起了自己和有良在憨叔家里的第一次结合,脸上不由得泛起了红晕。
屋里的窗户上遮着深色窗帘,微弱的光线下,隐约可见红木雕花大床上睡着个人,头大如斗,额头晦暗,被子直接盖在肩膀处,空气混浊。
“百灵鸟么?”二丫猜测说,但随即又立刻否定了,“鸟都是两只脚,绝没有四足的。”
于是,在小三的牵线搭桥下,他便于前几日的傍晚亲自去与那位买家见面,地点位于京郊顺义潮白河的一农户家中。为了慎重起见,憨叔并没有随身携带《昌瑞山揽胜图》,只是拍了张照片,万一遇到公安布下的圈套,也不至于人赃俱获,他是为自己脱罪而事前考虑好留有余地。
有良念道:“谶曰:日月丽天,群阴摄服。百灵来朝,双羽四足。颂曰:而今中国有聖人,虽非豪杰也周成。四夷重译称天子,否极泰来九国春。”
山里弥散着春天的气息,野生的粉红色山桃花和白色的杏花在林间绽放,空气清新怡人。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整个人仿佛都充满着活力。
大门虚掩着,台阶两旁蹲坐着的石狮子依旧漠然的瞪着前方。
“喵……”媚娘在一旁也点头称是。
上次小三跟着去了趟昌瑞山,见大家两手空手而回,什么古董也没弄到,于是便动了歪脑筋,想卖掉那幅《昌瑞山揽胜图》。在开出租车载人去琉璃厂荣宝斋的时候,故意透露出自己手里有郎世宁的这幅画,其中还隐匿暗藏着第三代“样式雷”雷声征的藏宝图,结果吸引了对方愿意出价三千万来购买。当憨叔表示明确拒绝后,对方又说愿意拿一幅唐代褚遂良的画来交换,这就不能不让人动心了。
“嗯,在临潼西山上的那个费叔不就是头猪妖么,媚娘原本也是猫妖。”二丫说。
“是有良和二丫啊……”憨婶面色异常的憔悴,眼圈红肿发胀,好像是刚刚哭过似的。
憨叔不由得纳闷,这老者莫非是个诗痴?
“真好听。”有良由衷的赞道。
他们来到清东陵乾隆皇帝的裕岭外停车场,乘上中巴客车,中午时分便已来到了京城。
“八方各异气,千里殊风雨。剧哉边海民,寄身于朝野。妻子像禽兽,行止依林阻。柴门何萧条,狐兔翔我宇。”那老者口中念叨着三国曹植的诗,目光惺忪而疲惫的望着憨叔。
“有良哥,你师父柳十三不是说,尘世间还有大魇么?那么这只大魇可能就生有‘双羽四足’。”二丫点点头,好像对自己的解释很满意。
※※※
“病了?”有良吃了一惊,“可以带俺去瞧瞧么?”
走进大门,绕过影壁墙,有良就急切的喊了起来:“憨叔在家吗?”
“唉,”憨叔唉声叹气的说道,“还不是因为那幅《昌瑞山揽胜图》惹的祸么,而且就在今晚。”
褚遂良是初唐时期的政治家和书法家,官至中书令,工于书法,与欧阳询、虞世南和薛稷并称“初唐四大家”。贞观二十三年因反对武则天为后,遭贬为爱州(今越南清化)刺史,卒于唐显庆三年。传世墨迹有《孟法师碑》、《雁塔圣教序》、《伊阙佛龛》和《大字阴符经》等,他的画作遗世极少,尤为珍贵。
“咿呀呀,咿呀呀。咿咿呀呀咿呀呀,呀呀咿呀咿呀呀……”背囊里传出小活师的声音,虽然还不会说话,但咿呀学语的韵律却是相当的准确。
“算了,咱们也别瞎猜了,等有时间去趟白云观,私下里问问虚风道长,”有良笑了下,合上了《推背图》,对二丫说道,“你再有几个月就要生了,孕妇需要多晒晒太阳才行,古墓内终日不见阳光,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俺想,为你和孩子考虑,是否应当搬到京城里去住,那里的医疗条件好,检查身体和分娩接生都要方便很多。”
自从上次从昌瑞山千年古墓中侥幸逃脱出来后,憨叔由于惊吓便得了场重病,一直躺在床上修养了有个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