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灯下赠礼
“是了,我怎将这个忘了。”沈慕颜只觉醍醐灌顶,总算明白沈家人的急切是为何了。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她。
只是,她当真要为了一道兴许不会存在的旨意而匆匆嫁给一个男子吗?
见她默不作声垂头沉思,兰秋还当是自己说得话吓着了她,在她看来沈慕颜一直被沈家护佑的太仔细,单纯如她,哪里晓得那么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之事。
“姑娘不必太过忧心,这些都只是咱们的猜想。”兰秋轻声劝着。
只是沈慕颜想到了这一层,心里哪还轻快的起来,只暗自寻思,自个儿还是得早些寻个夫婿人选,但凡圣人有那么一丁点儿念头出来,她便称自己有了婚约。
想来堂堂一国之君,应是做不出那起子棒打鸳鸯的事来。
打了这主意,免不得将苏锦奕排入了候选人中,复又思虑起沈慕欢的话来。
“姑娘,前头好像有个人?”一直不曾出声的春芽突然压着声说道。
沈慕颜放眼看去,果然见不远处的石径上站着一人,借着月华与游廊下的灯笼光,她只隐约瞧了个大概,
好像是顾景年。
一行人缓步靠近,对面的人瞧见了他们,往前迎了两步。
“三姑娘。”顾景年拱手一揖,抬头时,目光落在她朦胧不明的脸上。
“景年哥哥。”她回了一礼,心中对他出现在此有些猜疑,据她所知,他在沈府有单独的院子,就在沈慕时的院落旁,与她这儿可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可否与三姑娘借一步说话。”顾景年说着,伸了手往一旁的廊下一指。
那处灯光明亮,他们二人站于那处,由这边的丫头婆子瞧着,也算是个见证,免得往后传出他们半夜私会并有拉扯的话来。
沈慕颜点点头,转头示意兰秋等人原处等候,便与他并肩绕过花丛,抬步上了廊下。
“景年哥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她抬眼看着跟前的男人,眉清目秀,五官端正,因着比他们都年长,又长年经风吹日晒,即便在光线不甚亮眼的情况下,还是看到了他眼下道道细纹。
沈厉风从未与他们提及顾景年的身世,也无人相问,她不知他幼时经历了何事,然想也知,他在世上定是无亲无眷了,不然又怎会被她爹带走这么多年。
虽说沈慕颜称他一声哥哥,且出入沈府多年,但终究算不得真正的沈家人,也不知是什么要紧事不能等到明日再找她说的。
顾景年笑了:“三年未见,三姑娘长高许多。”他说着,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个布包递了过来,“这是我在乾州一家铺子里看见的,说是南延国的首饰,我寻思着你应该会喜欢。”
她看了他一眼,视线方落在布包上。
他候在自己回院的路上,就是为了给她送礼。
虽说出趟远门给捎份礼回来算不得稀奇,且这也不是他头一回替自己捎带东西,只是她听闻乾州不大太平,这种境况下他仍惦记为自己置办礼物,沈慕颜觉得她忍不住要多想了。
这顾景年莫不是对沈慕颜有意?
沈家确是不会在意二人的身份差异,若是沈慕颜与顾景年当真情投意合,沈厉风夫妇定然会答应这门婚事。
只是早前她有婚约在身,顾景年当真会有这个念头么?
“你……不如先瞧瞧欢喜不欢喜,倘若不中意,我……”见她只怔怔地看着布包,他忍不住阵阵懊悔,自己这礼冲得终究是冲动了。
只是在回程路上,听得节度使提起此事,得知沈慕颜主动与钟承桉退了亲事,他整颗心都忍不住飞扬起来。
回到沈府看到那张心心念念了许久的脸庞,能忍到此时此刻,已属不易了。
“南延的东西,定然与我们不同,是什么新奇的玩意儿。”沈慕颜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只见她笑盈盈地将东西接了过来,当着他的面把包着的布打开了。
是个小木盒子,木头浅黄的原色,略显粗糙,她猜想这盒子怕是顾景年自己亲手做的。
打开盒盖,里头是串手链子,只是上头的串珠不似大安的珠玉,而是一颗颗五彩斑斓的石质珠子,形状各异,还雕着花纹,且每一颗都不同。
这小玩意儿确实独具特色,她在这京里还当真未见过,不过她瞧了头一个念头便是这东西有点像苗疆的产物。
“这手串是南延的?那里的姑娘都戴这种?”她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她对南延所知不多,虽说沈父驻守的乾州与南延相邻,但昔日的沈慕颜对此未多关心,也甚少了解,只晓得南延是个穷凶恶及之处。
顾景年笑了笑,伸了手从她掌中轻轻抽出了那方布片:“倒也不是所有南延姑娘都用这些首饰,这是他们一个叫布延的部落特有的饰品。”
“布延的姑娘个个性子爽朗如男儿,故而她们的首饰也与咱们的不同,更显粗旷大气,因着与众不同,我才想着兴许你会喜欢。”
他说着,见她取出了手串,套进了自个儿的左手腕,还轻晃了晃,冲着他笑了笑:“好看么?”
他怔了怔神,重重点了点头:“好看,三姑娘带上这个,也有了布延姑娘的豪气。”
然她也晓得,沈慕颜这副躯壳毕竟是在京中这种等富贵之地,富裕人家娇养长大的,哪里当真能如布延姑娘一样。
只不过,顾景年也算是用了心呢。
“多谢景年哥哥,我很欢喜。”她笑着,又看了看手串,这才将盒子收了起来。
“你欢喜便好。”他说着,忽又觉得尴尬起来,用力地捏了捏手里的布片,干笑了一声,“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她收了礼物,两人也确实没有旁的事聊,大晚上的不适合再呆在一处,于是点点头,冲着远处的丫头婆子招了招手,往自个儿的院里去了。
兰秋与春芽虽站得有些远,但也看到顾景年是送了什么给沈慕颜,后来又像是被她戴在了手腕上。
此时站于沈慕颜身边,看着她相执的双手,左手衣袖下若隐若现的手串,自然明白顾景年送的是何物了。
“顾公子当真是有心之人,总是惦记着姑娘,每回回来不是为姑娘带些吃的,便是些有趣的小玩意儿。”兰秋说着。
沈慕颜侧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他确是个有心的,如此穷苦之境还记着帮我们带土仪。”
兰秋却噗嗤一声笑了:“姑娘说什么呢?顾公子每回就只为姑娘带东西回来,旁人可是没这福份。”
“是么?”沈慕颜愕然。
若真如兰秋所言,那看来这顾景年当真是对沈慕颜别有用意了。
其实若是真的,她倒觉得顾景年是个做夫婿的好人选,甚至比苏锦奕更合适。
他自十岁起便随沈厉风长大,算是沈父瞧着他并教养成人的,心性如何可想而知。沈家人对其又知根知底,其又在沈厉风手下做事,也不怕日后他欺负了她。
她越想,越觉得顾景年是个托付终生的良人,长得虽不及钟承桉的俊雅,但也英朗不凡,最主要的是,他待沈慕颜好,这一点是钟承桉万万比不上的。
也不晓得沈慕颜是被钟承桉下了什么迷魂阵,一门心思地不肯与之退亲,若换成了她,怕是早踹了三心二意的钟承桉,与这顾景年生出一段佳话来了。
虽有这个想法,然也不过是她的念头,只想着,若沈厉风夫妇当真要急着将她嫁出去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一下顾景年。
不过,沈厉风一回了府,她的婚事反倒缓了下来,连带着钱氏都不再提起此事。
沈慕颜无事,便拿了些小厨房做得糕点和鸡汤送去他的书房,原本这事儿是钱氏的,毕竟她做女儿的不好抢了双亲恩爱的时光。
只是钱氏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只将这事指派到了她头上。
她端着的东西刚走到书院门口时,正好看到顾景年从里头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相视一笑。
“景年哥哥又寻父亲谈事,怎地回了家也不能好好歇一歇。”她就奇怪了,这两人回了家,怎还忙得跟陀螺似的。
顾景年笑笑:“只是有些小事需节度使裁夺。”说话间,他看了她手腕处一眼,自己送她的手串露出了小小一角。
他的笑意更浓:“那,我先走了。”
她应了一声,看着他迈步下了台阶,这才回头,伸手在门框处轻敲了敲,而后探进了头去。
彼时,坐在桌案后头的沈厉风听到动静抬头看来,见是她便笑了,将笔轻置于笔山,冲她招招手:“颜儿,快进来。”
“父亲。”她提步迈过门槛,莲步轻移到了桌案旁,将掌盘放在一角,“母亲担心您饿着,特意让我给父亲送些吃的过来。这是我小厨房新制的,父亲尝尝。”
沈厉风连连说好,拿了块糕点咬了一口。
沈慕颜见状,将厨房炖的参汤盛了出来,浅浅地盛了半碗,而后递了过去。
沈厉风放下糕点接了,而后看着桌案对面的人顿了顿,问道:“颜儿,你当真能放下承桉?”
她猜到他迟早要与自己提起此事,早便寻思好了,点点头:“嗯,父亲不必为我忧心,我是当真放下他了,世间男子千千万,我又何必抓着个已变了心性的人呢。”
“他,早便已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他了。”
此时再想想,钟承桉不是那个钟承桉了,沈慕颜又何尝还是那个沈慕颜,他们都变了。
转头,她看到沈厉风定定地望着自己,心中有片刻忧虑。
她这番言语放在今时今日确实令人意外,只是钱氏他们既然能明白,想必沈厉风更不会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