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不能玩我吗
“赵姐说时间已经很晚了,之前考核完的可以先回去了,还没有参加考核的接下来分两组,一组跟我,一组跟赵姐,名单在群里了,大家看一下。”林副组长手里拿着个pad,从会议室里探出半个身子,音量拔高以确保平层里的实习生都能听见。
蔺浅没回头,听见会议室的门“啪”的一声关上后,立马关了桌面所有的应用程序,她是今天第一个考核的,向来抽签她就容易抽到头签。
结果她一时手快,没按准“关机”键,按成了“重新启动”,“啧”了一声,把蓝牙耳机戴上,在手机上划拉着音乐列表,选中了graham的《see you later》,静待着电脑屏幕关机又重新亮起来。
写字楼的前后左右还是写字楼,哪怕坐在窗户边也看不见什么绝美窗景。现在是八点五十七,蔺浅所在的办公室灯火通明,对面写字楼也几乎每层楼都还有灯在亮着,摩天大楼在夜里发着光,镶嵌在无边际的夜色里。
还是县城好,镶嵌在夜空里的是月亮和星星,人看着心里也似乎有光亮,而不是像她现在这样,在写字楼里烦躁的等待电脑重启,好再一次关机。
大公司哪怕是实习生,工作也排得满满当当,每天都忙得晕头转向的,同一批进来的实习生都很努力,下班到点了也要在办公室里再工作一会儿,为了偷懒不要偷得太明显,蔺浅每天都勉强自己多坐半个小时,再多几分钟她也坚持不住。像今天这种阶段性考核,不得不加班到九点的情况,对她来说实在太过于煎熬,在打卡机亮起“打卡成功”的一瞬间,她的脑子就已经宕机了。
行尸走肉一般坐公交回家,在小区门口看见类似季柯演的身影时,右手的手指末梢集体脱离了中枢神经的管控,导致她拎在手里的炒河粉打包袋,掉在了地上,河粉在地上摔得七零八碎。
看着一地狼藉,蔺浅的神智才好像有些恢复过来,赶忙从包里拿了些纸把破掉的碗和河粉捡回塑料袋,拎到小区门口的垃圾桶跟前丢掉,处理完河粉后,她有些迟疑的看向站在门卫室前面一动不动的身影。
确实是季柯演。
蔺浅的潜意识里不停告诉自己直接忽视掉季柯演就行,但大概因为是脑子不在线,一时嘴快,又或者是因为一天只喝了一杯咖啡,极度缺乏碳水,她走到季柯演的面前,看清了他的脸,还是那样,纵使脸是棱角分明的,可他一对瑞凤眼嵌着双琥珀色的瞳孔,眼尾微微上翘,天然的带着股柔意。
蔺浅:“请我吃宵夜吧。”
话音落下好久,久到蔺浅的神智恢复了一部分,她见他还是沉默的看着她,似乎并不打算接受她冒昧的请求,开始后悔搭话,想直接走了:“不愿意就算了。”
听了这话,季柯演快速往右迈了一步,挡在想走的蔺浅面前,眉头皱着,眼底里终于有了些情绪:“没有不愿意。”也不想算了。
“想吃辣的。”蔺浅看着季柯演,好像,很久没有听见过他说话的声音了,回想起来上次在车上,季柯演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听到这久违的音频后在与之共鸣。
季柯演:“还喜欢吃烤虾吗?”
蔺浅点了点头:“嗯。”
“木炙烧烤家的烤虾挺好吃的,开车过去大概二十分钟。”季柯演说完,见蔺浅没有回应,补充道:“你要是累了不想去,你先回家,我买来给你。”
“没必要这么折腾你,明天周六,我可以睡一整天,没关系的。”蔺浅对于季柯演过度的示好有些讶异,但表面仍然维持着礼貌客套的回复。
季柯演:“那我把车开过来,你等我一会儿。”
蔺浅:“好。”
他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她有些困惑的看着他,下一秒,他将她拎在手上的小包拿到了自己手里:“难拎,我给你先放车上。”
蔺浅看着季柯演走远的背影,白色的链条小包背在他身上看起来真的很滑稽,不免猜测:他难道是怕她会走吗?
等季柯演把车开到小区门口,似乎是生怕她坐到后座去,几乎停车的同时,他就把副驾驶的门推开了,等她把安全带系好,他又从后座拿了毛毯放到她腿上,“车上开空调了可能会冷,你累的话可以眯一会儿。”
“不睡了吧,二十分钟一会儿就到了。”蔺浅摸着毛毯,摊开盖好,偏过头去看着窗外,还不太适应这过分的殷勤。
两个人的运气很好,到的时候刚刚空出来一桌,季柯演把菜单递给蔺浅:“除了烤虾,他们这里的烤鱼也很好吃。”
“那要一份秋刀鱼,三份虾,一份平菇,一份花菜,一把排骨,一把牛肉,一份蛋炒饭。”蔺浅拿着铅笔把自己想吃的勾完又把菜单递回给季柯演,“你要什么你再勾点。”
季柯演心思不在烤串上,接过菜单随便勾了几个菜,就叫来服务员把单子递了出去。
等烤串上桌期间的两个人都异常沉默,氛围委实诡异,直到第一批烤串上出来的时候,才好像缓解了一些,但依旧没有人开口说话,就只是闷头撸串。
直到最后两个人撸串的速度都好像慢下来了,蔺浅在桌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已经吃到八九分饱了,看着桌上还剩下的好一些肉串,:“歇会儿再慢慢吃吧。”
季柯演:“嗯。”
蔺浅吃的时候就一直在想季柯演今天出现的原因,思索无果:“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季柯演:“你问。”
蔺浅想喝口椰奶,发现已经没有了,又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才缓缓道:“什么时候知道我住址的?”
季柯演:“端午节从浮安县回参川的时候就知道了。”
蔺浅:“第几次来了?”
季柯演:“第三次吧。”
蔺浅打开手机看了眼日历,端午节假到今天也不过四天,压下心头的诧异:“是有事找我吗?”
季柯演垂眸:“也不算有事。”
“有事情的话今天就都说了,在小区外面看见你还挺吓人的,说完了以后就别来了。”蔺浅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淡薄,她一直秉信“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真的不能做朋友了吗?”季柯演在听见蔺浅嘴中“吓人”两个字的时候,脸色就已经是一片惨白。
“季柯演,我是没办法和你做朋友的。”她不作思索,立马反驳道。
季柯演哽了一下:“那你就有办法和我身边的人谈恋爱?”
蔺浅被问得莫名其妙:“我和谁谈恋爱了?”
季柯演:“宋沅泽。”
蔺浅:“那是奶奶安排的相亲。”
季柯演:“相亲不就是奔着结婚去的?这不比谈恋爱更过分?说不定我到时候还得当伴郎呢!”
蔺浅眉头不自觉的拧在一起,她觉得季柯演在胡搅蛮缠:“你吃个烤串能不能别和喝大了一样?我要不要给你加盘花生米。”
季柯演大概自己也觉得说出“伴郎”两个字还是有些离谱,打了打腹稿:“奶奶安排的相亲你都会去吗?你怎么还愿意坐宋沅泽的车回来?那天车上没我的话,你是不是就会让宋沅泽直接给你送回小区了?”
“是,奶奶安排的相亲我都会去。愿意坐宋沅泽的车回来是因为方便带奶奶给做的香肠和饺子。是,那天你不在车上的话,我确实会让他送我回小区。我甚至端午节的时候也会听奶奶的安排和他去看龙舟赛,去放河灯。”蔺浅条理清晰的一一回答了季柯演的问题,“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了。”季柯演站起身,蔺浅说的都是情理之中的答案,但都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我送你回去吧。”
蔺浅心想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好像坐同一辆车也蛮尴尬的:“我打车也行。”
“太晚了,我送你。”季柯演说完后没等蔺浅再拒绝,拎着她的小包就走出了烧烤店。
蔺浅腹诽:能不能不要老是绑架她的包……
季柯演的心口原本就堵得慌,等他把车开到店门口发现蔺浅不在的时候,心更烦躁了,整个人厌厌的趴在方向盘上,闭眼回想起刚刚自己说的一些胡话,长叹了口气。他原本是打算有见面的机会,就要好好把之前的事情捋清楚的,现在添了新堵,关系又恶化了。
猝不及防间,蔺浅的声音伴随着车门被拉开的声音传来:“你困了?你要是想趴一会儿,我可以等你。”
季柯演坐直了身子,看着在拉安全带的蔺浅,眼睛有些发痛:“你怎么才出来?”
“我去上了个厕……所。”蔺浅系好安全带回头看着眼眶泛红的季柯演怔了一会儿,“你困到眼睛都发红了。”
季柯演:……
蔺浅:“你家在哪儿啊?离我家远吗?太困的话别送我了吧。”
季柯演看着真情实感担心自己的蔺浅,觉得又有点像以前的蔺浅了,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不困。”
“但你眼睛真的好红。”蔺浅最近刚好有看到关于疲劳驾驶事故的新闻,真的会担心自己命丧黄泉,这个世界虽然说不上有多好,但她还是想苟活的。
“真的不困。”季柯演踩了油门,车开了出去,有意无意的,他又把话题接了回去,“所以,后面你有和宋沅泽再见面吗?”
蔺浅:“端午节回来,一直都是工作日,没时间见。”
季柯演:“有时间就要见了?”
“会吧,下次和奶奶打电话,指定是要被追问进度的。”蔺浅耐着性子回答,想着谈话应该可以一定程度上缓解季柯演的“疲劳驾驶”。
季柯演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几分:“奶奶很想你谈恋爱吗?”
蔺浅:“中国的家长大概都这样吧,孩子快大学毕业了,就觉得是个大人了,就该恋爱结婚了。”
车上安静了一会儿,季柯演又问道:“那你现在也想恋爱结婚吗?”
“结婚没想过,恋爱也不是不能谈,舒淇说得好啊,无聊的时候就可以找个男人来玩一玩感情嘛。”蔺浅吃得饱了,碳水和肉带来的快乐让人一整个都很放松,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不是在和单鸢聊天,辩解道,“玩一玩还是不……”符合中华民族传统礼仪道德,这句话没说完。
季柯演嗓音平静:“那不能玩我吗?”
就像在问“你吃晚饭了没有?”一样平静。
说完,他的视线依旧落在前方的道路上,暖黄的路灯光透过车窗打在他身上,蔺浅看着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是死机了,又好像是在飞速运转,开着空调的车内微微有些寒气,但被光笼罩着的季柯演像个毛茸茸的精致娃娃透着暖意。
“我睡一会儿。”蔺浅把毛毯往上拉盖住自己的头,开始假寐。但不管是胸腔,还是放在胸前的双手,还是离心脏相对较远的耳朵,都可以感受到心脏在疯狂的跳动,如山崩如雷鸣如鼓点如海啸。
季柯演突然心情舒畅起来,他不怕她当鸵鸟当乌龟,但他怕她在他面前镇定自若平静无波沉如死水。
二十分钟的车程不算久,蔺浅能感觉到车停了下来,想着应该是到了,打算等着季柯演叫自己,再假装刚醒来。但她等了几分钟也没动静,真实的困意都快占据大脑了,为了避免真的睡过去,只好自己扯下毛毯,“到了?”
季柯演:“到了。”
“谢谢你的夜宵,那我先走了。”蔺浅伸手去解安全带,季柯演整个人却俯了过来,吓得她倒吸一口冷气,同时一些不太好的回忆又开始攻击她。
季柯演只是俯身将毯子拿走,没有注意到蔺浅表情的变换。
“我说的话,你考虑一下,别再来我住的小区了。”蔺浅合上车门前,想了想还是再次重申了一下自己态度。
季柯演:“我说的话,你也考虑一下。”
蔺浅:“你说什么了?”
季柯演:“玩我。”
他的恬不知耻换来的是巨响的合上车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