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人终是会变的
“怎么了？”方多病看她抱头蹲下，以为她又出事了。
“怎么这么多人，我要走。”廿无尘缩在臂弯间，小声道。
“乔姑娘是特意过来看望你的伤，谁知道你跑到这里来了。”
乔姑娘？
大美人儿？
廿无尘猛地抬头，吓得方多病一哆嗦，接着他便看见廿无尘蹑手蹑脚走向乔婉娩，模样很……嗯……
猥琐。
“乔姑娘！”廿无尘跑的飞快，脸上的笑在看见乔婉娩身旁的肖紫衿后瞬间垮了下来。
你他娘的还敢出现在老娘面前。
“今日之事是在下愚钝，害的方姑娘受伤，还险些酿成大错，望方姑娘恕罪。”肖紫衿对着廿无尘抱拳欠身，收到一个白眼。
欺软怕硬，又丑又蠢又坏。
估计是在庙里求了十辈子，才求到和乔姑娘在一起一些时间的机会。
什么玩意儿。
“今日若非姑娘，在下怕是已遇不测，姑娘受伤，在下也难辞其咎，特来此向姑娘请罪。”乔婉娩作着揖，微微颔首。
廿无尘嘴角抽搐，拉住她的手臂：“此事乔姑娘并不知情，又何来请罪二字？乔姑娘不必自责。”
“再说了，如今我与乔姑娘已经是朋友，我帮自己的朋友，还需要什么理由？”
她眉眼弯弯，笑得坦然。
乔婉娩也浅笑看她，从袖口拿出一个小药瓶：“我听方少侠说姑娘受了伤，这是褪痕膏，每日涂抹在伤处，可舒痕。”
廿无尘宝贝似的接过，嘿嘿傻笑，又挤开碍眼的肖紫衿：“乔姑娘真是人美心善。”
方多病没眼看她这副囧样，干脆侧头眼不见心不烦。
下一刻，她语出惊人。
“乔姑娘，我有钱，会跳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武也还行，虽然长的不怎么样，但是我知道该怎么照顾人，他有什么好的，你和我在一起吧。”
乔婉娩满脸震惊，而众人瞪大双眼，方多病则是立刻将她拽回来，干笑道：“阿姐，说了让你别喝那么多酒，又开始说胡话了。”
当众被挖墙脚的肖紫衿立刻将乔婉娩拉至身后，不爽的瞪了眼廿无尘。
廿无尘瞬间火大：“看什么看？我说错了吗？我不比你强吗？我……”
方多病把她扯到身后，瞪了她一眼，廿无尘这才消停。
“阿姐此刻酒劲上头，实在是对不住。”
乔婉娩也找到台阶：“那等方姑娘酒醒了，我们再来拜访。”
肖紫衿即刻拉着乔婉娩离开，石水看她这副模样也放宽心离开，剩下了呆愣看她的李莲花，还有口中能塞一个鸡蛋的苏小慵。
眼睁睁看着乔婉娩离开，廿无尘蹲下身大哭。
方多病不明所以注视这一变故：“你你你，又怎么了？”
“我老婆没了，肖紫衿那个狗东西有什么好的。”
本以为她还能语出惊人，没想到她下一句语出吓人。
“我不就长的丑了点嘛，长的丑又不是我的错，我要品行有品行，要模样有人样，为什么不选我？”
方多病险些咬到舌头。
要模样有人样？！！
“厉小雨。”后面的听空阶终是看不下去，抱琴走了过来。
方多病眉头微拧：“不知阁下是？”
听空阶微笑抱拳，声音儒雅：“在下听空阶。”
方多病立马反应过来，这就是那个富商榜排名前十的？长得倒是人模人样，厉小雨不会看上他了吧？
不行我得探探虚实。
“不知阁下与我阿姐是何关系？”
“自是友人关系。”
友人？骗鬼呢，都是男人，我还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厉小雨，你再这样，下次我酿的酒你就都别喝了。”听空阶走到廿无尘跟前，威胁道。
此言一出，廿无尘跳了起来：“别别别，不闹了。”她摆摆手，模样讨好。
听空阶满意点头：“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我的府邸就在这里，有空过来参观参观。”
“哦。”
他转身离开，瞟了眼呆愣的李莲花，心中闪过危机感。
这人，不简单。
“现在可以回去了？”方多病瞥见她手腕的血，没好气道。
“去哪啊？”
“除了回家还能去哪？难道要赖在这不走？”
廿无尘怨怪地看他，耍无赖：“我就不能待在这里赏赏景吗？”
方多病也没有耐心陪她絮絮叨叨，斩钉截铁道：“不能，自己的伤都不顾，要在这里赏景？回去！”
不同意是吧？不同意，睡觉！
她下一瞬就要趴地上耍无赖，方多病眼疾手快抓住她命运的脖颈：“多大人了，还耍无赖，羞不羞？”
廿无尘瞬即被点着：“我不管，不回去！”
方多病还想再说，廿无尘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不走”说话含糊不清。
“嘶，厉小雨你属狗的是吧？给我松口，松口。”他拉扯廿无尘的衣领，却是越扯越疼，无奈叹息道：“行，不走了，行了吧？不过这伤口总要处理一下吧？”
廿无尘旋即松口，点头离开，路过李莲花旁边，她轻切一声：“骗子。”
李莲花看了她一眼，抿唇低声道歉：“对不起。”
待到廿无尘走远，苏小慵才疑惑问道：“李大哥，方姑娘为何说你是骗子？”
“我做了件无法挽回的错事。”他缓缓垂眸，眼神落寞而愧疚。
她应该，再也不想看见我了。
天边墨色四起，廿无尘酒醒又来到桃花林，她倚靠在树干上，又饮起了果酒。
“出来。”
凉亭下走出一人，李莲花怕她误会，连忙解释道：“我听说这里的夜景甚美，便来此处散心，怕扰了方姑娘的雅致，这才躲起来。”
“嗯。”
李莲花走到她身旁，见她没有太大反应，坐下后还是决定问她：“方姑娘相信，这世间有借尸还魂一说吗？”
廿无尘灌酒的动作一顿，侧头看他，而他也在看着自己，廿无尘嘴角噙着笑，调侃道：“天下第一的李相夷，也信子虚乌有的鬼神传说？”
李莲花自嘲般笑笑，低头喃喃道：“有时，还真希望那不是传说。”
“宁愿相信传说，也想证明那个人还活着，不知是何人，劳得李神医如此记挂？”
李莲花重新看向她，盯着她的眸，神情认真道：“是我的师姐。”
廿无尘移开视线，看向远处的桃树：“我怎的从未听过李相夷有个师姐？”
“她行事低调，不喜招摇，却也害怕孤单，除了我，师兄师父师娘，还有阿”他摇摇头，改口道：“乔姑娘，再没人知道她。”
“幼时，她常同我说，武功高强从不是注定孤身一人的理由，大奸大恶之人亦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她还希望我执剑走遍这世间每个阴暗的角落，化去所有的悲苦。”
廿无尘眼眶含泪，饮着酒转移视线。
当初的廿无尘早已死在过去，如今的廿无尘苟延残喘的活成行尸走肉。
人终是会变的。
说到此处，李莲花从怀里拿出一条暗红的剑穗，上面雕刻的莲花玉莹白透亮，玉的上方打着一个漂亮的绳结，他摩挲着那玉，眸中是化不去的眷恋，轻笑一声道：
“东海大战之后，我龟缩在她曾搭建的屋内，每日所做的吃食也是她曾教会我的，虽是吃不饱，却也并未饿过肚子，到最后等来了她自刎的消息。”
廿无尘重重吐出一口气，平静道：“这么看来，你师姐对你倒是亦师亦友。”
李莲花话锋一转，红着眼道：“姑娘有时的所作所为，偶尔会让我想起她。”
“所以你方才说了那么多，是觉得我像她咯？”廿无尘冷笑着注视他。
李莲花也抿唇默认，带了些歉意道：“对不起，在下知道，姑娘只会是自己，不像任何人，我只是，有些怀念她。”
“哪些行为，让你觉得我像她了？”
李莲花怔愣片刻，没想到她会追问，于是老实答道：“有时的言语，还有今日那一舞。”
“我虽不知自己说的哪些话和她很像，但我这舞，是幼时一位姐姐所授，不过她好像也不怎么会。”
廿无尘又一句话，打破李莲花的所有疑虑和幻想：“这么说来，我还真有可能认识你的这位师姐，不过呢，待我十六岁出门历练时，却是再也找不见她人。”
李莲花垂下头，通红眼眸中的光亮一瞬间被熄灭，他落寞的点了点头，收回那条剑穗起身道：“天色也不早了，在下先去休息了，姑娘也早些回去吧。”
“嗯。”
望着李莲花单薄的身影，廿无尘摇晃着酒瓶：“这就是你让我来这的目的？”
“改变剧情，拯救李相夷。”她闭眼讥笑道：“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李莲花，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之前的观音垂泪我如果替他夺下，就算是天雷劈下，我也尚有生机，可若是替他承受这所有的劫难，那我必死无疑。”
她环视四周，花瓣凋零飘落，圆月孤寂凄美，而她困在这一方天地，被动等待厄运降临。
“如今，我有自己的家人，有方小宝陪着，我什么都会，什么都有，李莲花那处我已经尽了全力。”
“如今我也没有办法，其他的，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他以后会怎么样，也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不欠他什么。”
廿无尘撑起身，眼神决绝离开那处，满林的桃花被风吹得乱飞，而她一片不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