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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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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几日前在车里的场景如出一辙,那块黄铜手表在后视镜上不断的摇晃着,像是要催眠她一般。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午夜是由无尽的寂黯与不断上升的欲望混合杂糅而成的产物。像一块好重好重地枷锁,扣在她的身上,让她不断的喘息。

    是因为紧张吗?还是因为单纯的不想去面对。

    这次苏以冬没有做什么过于亲密的举动,老老实实地坐在座椅上,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没有扎起来的浓黑秀发披散在两边,遮住了她的侧脸。

    车内播放着edsheeran的《perfect》,嗓音透彻轻缓而柔和。

    上一次是锦安然问苏以冬,这次轮到苏以冬问锦安然。

    锦安然只觉得喉咙干疼的厉害,拿起副驾驶旁隐藏托盘里的矿泉水,一饮而尽。

    只是心里的干涸的那一块,像是龟裂开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苏以冬!”

    这是锦安然第一次叫她的全名,声音轻柔,裹着一丝怯懦:“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苏以冬的食指在方向盘上随着音乐轻轻打着节拍,听到锦安然的疑惑,缓慢地停了下来。

    “晚上太危险了,我担心你出事。”苏以冬说。

    锦安然咬了咬唇:“可我们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关心我?”

    “领导关心下属,有什么问题吗?”

    “你是不是管的有些太多了!”

    锦安然语调中的怒意盖过了轻缓的音乐,苏以冬微怔,偏过头望她,黑暗中只能看到锦安然涨红的脸。

    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啊。

    我根本不值得。

    “你是在把我当孩子一样照顾,对吗?”锦安然抽了口气:“无论什么情况,在你眼里我都是显得那么幼稚,是在我描述灵感的时候,是在我喝醉的时候,还是在我装傻充愣被你听到我电话的时候,你一定觉得我很幼稚,对吗?

    “仅仅因为我是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人,一个迟钝的人,你就可以随意地调戏我,随意地控制我,对吗?

    “回答我,苏以冬。”

    每一句,都是极度严肃的质问,一板一眼的像榔头锤在苏以冬的心上。

    音调越来越高,榔头越锤越重。

    没有想过锦安然的内心仍然有这么脆弱的一面,她所设想的给予锦安然的关心与保护,原来会给锦安然带来自尊上的伤害。

    那个活在她回忆中的锦安然,已经变成另一个人了,而她却也只是在回忆着当时的自己。

    所以再次相遇时,只能凭借着回忆,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对你有调戏的心和控制欲,如果你真的是这么想的,那么,对不起,安然。”

    锦安然听清楚了“对不起”那三个字,她没想到会从苏以冬的口中听到,心里有些难以置信。

    “你能想到的所有情况,都是出于我下意识的想要去关心你,我觉得我们的距离太遥远了,即使跟你敞开了讲也难以改变,所以我想做点……实际行动。”

    苏以冬的眸光漾开的色泽随着屏幕上的专辑颜色而变化,奇异的猩黯在眼里闪烁——音乐已经切到了《starboy》。

    “你……困吗?”

    锦安然揉了揉早有些酸胀的双眼,还是故作倔强的撑起头:“不困。”

    因为不想回去,所以要说不困。

    “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苏以冬看了看屏幕上的时间已经走到了凌晨四点整,偏过头扭动车钥匙,“天马上就要亮了,托白芊的福,又是一天休息日。”

    “随你。”

    语气中皆是不满,却也只能随意,就算她不想去也没有招。

    虽然不觉得苏以冬会把她丢下车,但是并不排除她们俩人这极度不稳定的精神状态会做些意外的蠢事。

    随着发动机轰鸣,苏以冬调转车头,带着锦安然朝西南方向开去。

    锦安然蜷坐在副驾里,头贴着车窗,感受着黑色的夜与路灯的光斑在高速中不断的交错。时间穿梭在交错中,黑幕正不断的泛起了灰灰的暗白,路灯的光也渐渐变得不那么明亮。

    她缓缓闭上眼,靠在座椅上小憩。

    高速度冲破风的声音中,锦安然回忆着这是第几次坐苏以冬的车了,这个副驾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她的专属座位了。

    从一开始不习惯跑车的初速,一发动起来心就一跳一跳,上车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安全带,还要胡思乱想安全气囊会不会出问题;再到现在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可以在副驾驶上安安心心的小憩一下,完全是出于对苏以冬的信任。

    一种亲和力极强的信任。

    苏以冬开车从来没有特意急刹过,速度永远都是逐步放缓,若是用文字来形容就是有些温柔的不像话。

    所以她每次都会觉得,苏以冬对她总是有一股子奇怪的深情。

    那股深情是悄然的,是不易察觉的,就好像有些天经地义,待她反应过来,已经不知不觉陷进去了。

    半小时后,苏以冬像往常一般将车速放缓,锦安然仿佛感受到了她的动作,从浅睡眠中缓缓睁开眼睛。

    待车完全停下,耳边传来苏以冬细腻温柔的声音:“醒了?”

    “没睡。”锦安然语气恹恹,逞强着说。

    她坐起有些难看的松垮睡姿,再晚到一点说不定她都要瘫软到车底下去了。

    瞟了一眼车窗外,远处是一个很大的湖,湖岸是一个木制的露天走廊,沿着湖岸的边缘一直搭建过去,形成了一条观日出的走道。

    “这是哪里?”

    “锡州湖的西南岸,一个看日出的地方。”

    此时的天空是半明半昧的,有了一丝微薄的光亮,将黑暗浸染成了淡淡的朦胧色,可仍能在朦胧中窥见些许斑驳的星光。

    锦安然关于这个地方的记忆渐渐复苏回暖。

    -

    那是充满着蝉鸣的某个盛夏,刚刚接触绘画的她就展现了超乎同龄人的学习能力,在学业与爱好都没有落下的情况下,锦天雄告诉她可以满足她一个愿望。

    她在下课的时候跟邻家姐姐闲聊,姐姐告诉她,在锡州的西南边有一条很大很大的湖泊,湖面像天然的光幕一般,太阳照着,能看清晶莹透彻的湖底,很美很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去看一看。

    于是在十一岁的暑假,她将想去西南边看湖的想法告诉了锦天雄,锦天雄也满足了她。

    只是可惜,上了高速后,天就阴阴郁郁的黑了一大片,锦天雄在车上发着牢骚:“奇怪,天气预报说没有雨的啊。”

    锦安然抱着自己的画板,蜷缩着小小的身体,躲在车的后座。车的后座很大很大,但是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唐素馨回过头询问她:“安然,天气不好,还要去看嘛?”

    锦安然没有说话,将画板抱的更紧了。

    她答应姐姐要把湖边的景色画下来,然后两个人一起分享,可是现在却做不到了。

    但她不想食言。

    “要。”

    她回答的很小声,予人的感觉像是易碎的玻璃。

    唐素馨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女儿产生失望与悲伤的情绪,于是跟锦天雄求了情,锦天雄才不情不愿的将行程继续了下去。

    到了目的地的时候,锦安然带着兴奋冲出了后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她的身上,她却没有一丝感觉,心情已经被另外一种情绪填满了。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寂寥到可怕的街道与雨天里混浊的湖泊。

    没有折射出粼粼的波光,没有看清澄澈的湖底。雨水在湖面上不断的砸出大大小小的坑洼,杂乱又丑陋,像是在将失望与悲伤具象化,摆在锦安然的面前。

    手上的画板已经被雨水打湿,没有办法继续创作,唐素馨披着雨衣跑下车,将雨伞撑在她的头上,身后又传来锦天雄不耐烦的嘟囔。

    “安然,下次再来,好吗?”唐素馨抚摸着她湿漉漉的头,轻声安慰:“暴雨不会持续很久的。”

    锦安然回去后,因为淋雨生了一场大病,再然后,因为那场意外事故,她就再也没有来过锡州湖。

    回忆中断,她收拢思绪,趴在车窗上,湖畔的风轻柔的吹过她的脸颊,清爽的凉意让她清醒了不少。

    天渐渐亮起,星星大部分已经躲进了依稀可辨的云中不再露面,来看日出的人越来越多,一些人围着栏杆拿着相机,仔细耐心的架设着;也有成群结队的伙伴,一边闲聊一边等待着日出。

    苏以冬到路另一边的星巴克店买了两杯咖啡,在路口等待折返时发现锦安然已经将敞篷打开,她趴在车檐上,有几个游客看到银色的全改装911,以为锦安然是车主,兴奋的来找她合照,锦安然一开始有些不知所措,来的人多了,她也会很配合的趴在车里笑一笑。

    没有那么璀璨夺目,但却足以让人心动,像是电影的基色,像是远处即将新生的日出,像是近在眼前却又伸手触摸不到的梦。

    人群散去,她又侧着身等待着日出,可是突然想到什么,左右探着脑袋慌忙地寻找。

    扭过头,与路另一旁在看她的苏以冬对上了眸光。

    仅仅几秒钟,像是过了好久好久。

    苏以冬献媚式的将手上拎装饮品的袋子拎高,对着她宠溺地笑了笑。

    锦安然撇撇嘴,交错开她的眼神,转过身继续等待。

    “在找我吗?”苏以冬走至她身旁,依靠在车身上。

    “才没有。”

    “那你刚刚在找什么呢?”苏以冬逼近她,挑逗一般咄咄逼人。

    “找一个好一点的角度看日出呗。”

    苏以冬气笑一声,从纸质的袋子中拿出两杯冰美式,递给锦安然一杯:“两份奶,无糖。”

    锦安然悻悻地接过,插上吸管喝了一口,苦味在口腔中随意地弥漫,给了她提神醒脑的一剂强心针。

    苏以冬打开她那一侧的车门,不经意间抓住了她的手。

    “走,我带你到最前面去看。”

    没有拒绝的机会,她就这么顺着苏以冬的动作,被轻快地拽下了车,跟在苏以冬的身后,一路绕过穿梭过拥挤的人群,沿着湖岸小跑。

    牵着她的那只荒芜残败的左手仿佛连接着心跳,有一块鲜活的地方在疯狂地跳动。

    虽说只是牵着,苏以冬却握着好紧,像是生怕把她在跑的过程中将她弄丢一般。

    小跑带起的将两人的发丝不断的吹散着,不一会,额头上就挂上了汗珠。

    苏以冬在一处长凳旁缓缓停下,这边人很少,视野也非常开阔。

    坐上长凳那一刻,锦安然才感觉得到了解脱,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太缺少锻炼了。”苏以冬笑着吐槽道。

    锦安然刚喘完气,想回击两句,却被苏以冬拦住,指了指远处的湖面。

    一缕浅浅的微光从湖心线缓缓往上升起,如同泼墨般给海岸染上了烫金色。锦安然扭过头,眼神撞进了苏以冬的眸光。

    不同于以往的深沉暗哑,此时温柔到似有秋波,此时那双深潭般的烟眸也如同这湖面一般染成烫金色,像是给万物带来生机的的暖阳,一开一阖间的微弱翕动都会使锦安然心狂跳不止。

    锦安然的神思也随着逐步升调的日光与带着湖泊气息的风渐渐飘散。

    她想着,每次跟苏以冬在一起,苏以冬的情绪都像是这般炽热,承接着她蒙昧的幻想。一次又一次的相拥,将她封锁的心房一点点打开。

    她多希望苏以冬就是那个人,那样她一定会鼓起勇气去说出某些想法。

    “安然,我没法再继续装下去了,”苏以冬突然严肃地语气,迅速将锦安然拉回现实,“我本来想再等等,等到我准备的足够充分,再向你表达我的心意,可是现在,有些事情超脱出了我的计划,我没办法再继续潜藏我的心意了。

    勇气与爱这种东西,有的时候不是凭空出现的,可能是自己一时头脑发热,可能也是蓄谋已久,可能藏在一次宿醉后的忏悔,也可能藏在着绚烂夺目的日出。

    “我是一个感性的怪物,所以,你会继续陪怪物看日出吗?”

    锦安然心陡然坠落一拍,她从这段话中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暧昧感。

    新生的太阳已经从远处的平面上升起来了半个圆,锦安然体验到了未曾感受过的,记忆中因为遗憾而缺失的那一部分波光粼粼。

    人群皆被吸引,长凳处只有她们两个。

    苏以冬指了指两人视野中的湖,食指轻轻触碰的地方就是湖心线。

    “当太阳完全升过那一条线,告诉我你的答案好吗?安然。”

    “什么答案?”锦安然惴惴不安。

    “安然。”苏以冬扯了扯有些松垮的白色长裙,嘴唇贴近她的耳垂,像是轻轻咬住了一般,声音低沉且肉麻。

    “我喜欢你。”

    “我好喜欢你。”

    “我希望你能回应我的心意。”

    之后,锦安然的脑袋就跟宕机了没有半点区别,僵直的身体配上麻木的思维,她犹如一尊被苏以冬石化的雕像。

    动弹不得。

    她吃力地,颤抖着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肉,感受到一丝剧烈的疼痛后才确定这不是梦。

    环视了一周,确实只有自己和苏以冬两个人。

    所以,苏以冬刚才确确实实是在向她告白。

    霎时,她感受到全身的器官都进入了超频的状态,身边时间的流逝速度变得极慢,思维运转的速度却不断地加快。

    她偷偷睨了一眼苏以冬,垂着头,眼神里也充满了忐忑与焦虑,不再继续看着看日出,淡粉的唇被咬出了血色,一言不发。

    苏以冬在等待着她的回应。

    但是她也一言不发。

    发不出声音,心跳将嗓子眼彻底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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