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溶解
花了将近二十多分钟,锦安然将两个多月里值得一提的事情全部抖露出来,虽然只是个大概,但也足够景溪月喝一壶了。
锦安然的每一个字眼都在极力避免“暧昧感”,但是就算她再故作无意,听的人会有产生别样的意味。
“就是这样的……我……”
景溪月知道锦安然对体会感情方面迟钝到了一定地步,她曾无数次想要逮个机会向锦安然表达自己的心意,但最终化作无数次的旁敲侧击,顺理成章地被无视。
她想着总会有机会的,不会差这一时半会儿,但是现在逼近心口的压迫感让她浑身的毛孔紧绷。
有一种,要被捷足先登的感觉。
“你说的那个总监,怎么看都是职场性骚扰啊,安然!你怎么能这么迟钝,油都要被揩完了,赶紧跑!”
有一种,戏谑的叮嘱。
“要不要我现在立刻赶过去,你把地址发给我,我现在就在锡州市区,去任何地方都不会超过一小时!”
有一种,自我催眠的焦急。
锦安然只是单纯的想倾诉,没想到对方的反应会这么大:“你别那么着急,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么严重,我早就跑了,没你想的那么傻。”
“安然!你真就那么傻!”大声吼完这最后一句,像是用力过猛,发出回呛一口的声音,转变成了有气无力:“安然,这种坏女人要躲着点啊,注意自己的安全。”
“坏女人……”
锦安然喃喃,塞着耳机的她没察觉到卧室的门已经被缓缓打开。
一个窈窕的身影从门外走来,脚步轻缓,一直走到床边,盈盈而坐。
锦安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苏以冬,直到某一时刻,她浅浅嗅到了游离于房间外的香味,才猛地侧过头。
妖冶魅惑的玫瑰香,隐匿在刚出浴的朦胧恬静中,香味被这脆弱的温柔虚假地囚禁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将她层层包裹。
苏以冬半垂着眸子,像是澈透的月牙,阴郁却有神,就这么淡然地盯着她,嘴角挂着微微的笑意。
视线碰撞上的一刹那,锦安然手下意识的去按挂断键。
可是景溪月的声音反而变大了。
“安然?怎么老是断断续续的,你要是真害怕就联系我啊,我来找你!记得要离坏女人远点啊!”
这个乌龙导致景溪月每一个不合时宜的字都像在自己心里钉钉子,一颤一颤的,加剧着紧张的情绪。
她按到了免提。
慌乱中,她又重新站起,很用力的用食指按下了赤红的挂断。
像是按在一个敏感的痘痘上,浑身都在发冷。
“哦?”苏以冬翘起二郎腿,黑色蕾丝裙微微敞开,裙摆处若隐若现:“坏女人是在说我吗?”
锦安然敏感的视线被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刺激到迅速挪开,她慌张地摘下耳机,自顾自地收拾着桌面,让自己假装很忙:“没……没说,不是你,随便跟朋友聊的……不是说你……”
话语忐忑紧张到断断续续,苏以冬一声气音笑了出来。
锦安然听到了她的笑,手上的动作停滞了。
“给。”苏以冬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出,嫩白纤细的手上拎着一个袋子,袋子上的logo是一个巨大的猫头。
袋子放在了桌面上,锦安然凑近往里面一看,本来敏感的神经不由得迟钝了一下。
袋子里面装的是两盒挖球冰淇淋,一个浅绿色一个粉红色,用圆形的小盒子装好,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
想到挖球冰淇淋,又想到了那一晚在商业街的广场上看到的那个摊位。
她疑惑地抓着袋子,将logo处正对着自己,那个猫头logo好像就是那个摊位的灯牌。
突然有些语塞,她自己都快要忘了某人还惦记着这个东西。
锦安然:“为什么要买这个?”
言下之意就是为何无事献殷勤。
“怎么了?‘坏女人’就不能买东西了吗?”苏以冬挑了挑眉调侃她,嘴角弯起了一抹弧度。
锦安然被她挑着重点的话语羞地面红耳赤,低着头,手死死地抓在腿上:“说了,不是你……”
苏以冬笑意未退,伸出手将袋子里的两个圆盒取出:“开个玩笑,昨天晚上我就想买了,可惜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所以今天我补偿给你。”
于是她将粉色的那颗冰淇淋球递了过去:“给。”
冰淇淋是樱花的粉色,底部已经稍稍有些融化,在房间的灯光里仿佛能看到折射着的彩虹。
锦安然拿起勺子轻呡了一口,不是所想的樱花味,而是她最喜欢的桃子味。
苏以冬也拿起勺子轻轻挖了一小块,放入嘴里细细地品尝。
“你那个是什么味道?”锦安然问。
“柠檬。”
“柠檬?”
锦安然有些不可置信,她本来以为会是香草味,就好像她误以为她自己的这一颗是樱花味。
这老板真是有趣。
“怎么会想到点这两个口味?”锦安然疑惑道。
“开的盲盒。”苏以冬直截了当:“要尝尝吗?”
当塑料小勺里承载着一小块绿色的冰淇淋块来到他面前时,她迅速地摆了摆手。
“什么盲盒?”
“我去买的时候,那家铺子好像在做什么盲盒活动,二十九块九两个冰淇淋,我就顺手挑了个盲盒。”
锦安然好奇心加重,下意识往袋子里摸索了一下,摸出来一张同样带有猫头印花的小票,最顶端的黑字写着“动情盲盒1号”
手颤抖了一下,将小票迅速塞回了袋子里。
“怎么了?小票上有什么?”苏以冬捕捉到了锦安然眼里的不自然,伸手去够袋子里的东西。
锦安然将袋子抓过。
苏以冬一愣。
“没什么,就是看看小票上写的啥,还真蛮便宜的……”
“安然,”苏以冬打断她,将吃了一半的绿色冰淇淋球放在桌上,坐直了身子,“今天谢谢你了,还好你存有底稿,让我赶上了交稿的deadline。”
空气中飘过一丝微弱的的压抑。
自己又想要躲开,又会不自觉的靠近,她和苏以冬之间一定有一种很奇怪的磁场,一切都像是预设好的一般,就连这道谢,都有一种背板的感觉,听起来有怪异的自然。
锦安然将自己低垂的头抬起来,杏眼中散发的目光犹如洇开的银河,紧紧地与苏以冬对视着。
她只是一瞬间猛然地感受到,自己其实无论做什么,都会被苏以冬以赞赏的高度来评价,存底稿只是一件很基本的事情,但是却还要来单独道谢。
在苏以冬身边,自己真是一点压力都没有,所有需要承担的事情,都有她在,自己真的像一个被圈养的小绵羊。
再这样下去,她可能真的会失控。
窗户好像没有关紧,夜晚的丝丝温热渗透进来,在房间的中心与冷气进行暧昧的交融,锦安然的身体在这般作用下忽冷忽热。
粉色的冰淇淋球已经渐渐融化,像是变成了一摊混浊的浅洼。
“我出去透透气。”
锦安然猛地从座椅上坐起来,身体像是麻木却又高速运转的机械,大脑的本能告诉她现在不能继续和苏以东待在一起了,她需要完全新鲜的空气。
胡乱从晾衣架上抓过一条牛仔短裤和一件棕色的开衫,摸着黑走到门口。
苏以东的僵直的身体听到走道另一侧忽然而至的关门声,像是触动了某个开关,无奈的笑了笑,双手撑在锦安然坚硬的榻榻米床上,仰头看着窗帘露出的罅隙外,黯淡的星在黑色的穹顶幕布上忽明忽暗。
像是一个个麻木的雪花点,不知何时扎进自己的肌肤下,刺激着她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