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帮忙反被帮
“然后，安保部分的工作，我希望能提到前面来。”他的表情非常严肃，手指轻轻敲了一下面前的甜白瓷杯，“把文物日常化，的确会引开一部分的注意。但要是大张旗鼓地对外宣传，那就又不一样了。今天在这里的只有工人和学生，一旦加大动作，就会太引人注目，我不希望遇到不必要的麻烦。”
昨天晚上，周景泽跟周老爷子一番长谈，已经确定了对待苏进的态度。
有来有往，虽然有点太直接，但这的确是周景泽熟悉的范围。他点头道：“你说。”
不光是选边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这两派的意见都太极端了，他没办法打从心底赞同。但要他拿出更好的做法来，他也做不到。
这句话听上去跟前面那句没什么差别，但其中包含的力度，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周景泽身为组长，必须要在中间选一种做法。而他所选的做法，就代表了他的决定，无形中也代表了周家未来的路子。
关于周家的处境以及站队问题，向来是各方面心里明白，却从来不会宣诸于口的事情。现在要把它说给苏进这样一个年轻人？
对此，苏进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从头到尾，他的表情都很平静，听得也很认真。
想到这里，周景泽颇有些无奈。
周景泽于是更矛盾了。如果是他一个人的话，他还好办一点，但老爷子这意思明摆着就是，在这方面，周家就会跟着他的决定走了！
身为当家人，这点决定都做不下来，那还有什么用？
当时在周老爷子的书房里，岳云霖不自禁地就想起了在植物园的时候。那个年轻人，以及跟她之间的莫名感应……岳云霖忍不住心生感叹。要是这个孩子是……就好了。可是明明不是……
虽然只是一个框架，但其中蕴含的思路，却让周景泽眼睛一亮。
这点他之前曾经跟骆恒提到过，但是由周景泽来做肯定会更顺畅。
这时候，他表现得极为坦诚，把他们之前的打算、所做的事情全部交待出来给苏进听了。令周景泽吃惊的是，他本来想到此为止，但老爷子却表示，不妨把背后的一些事情也透给苏进听。
所以，今天周景泽要来见苏进，岳云霖主动要求同行。
就在这种时候，骆恒拿来了“承恩公府改建方案”，直接送到了他的面前。
现在，他对苏进说得这么深，也代表周家对苏进的态度有了变化。那么，对于苏进这个人的价值，也应该重新考虑了……
周景泽一直犹豫不决，他还好几次回家去征询周老爷子的意见，周老爷子一直不置可否，只让他自己考虑，拿捏主意。
老爷子心里究竟有什么打算？
岳云霖表现得还算淡定，而如果周景泽此时的话要是被别人听见了，不知道还会怎么想。
而且，对于周景泽以及周家来说，这也是一条非常合适的、不偏不倚，却又持中持正的路线。
照这个趋势继续走下去的话，他们不仅不用再选择立场，反而可以成为新路线的领头人。
对历史知识、以及历史上的一些细节有所了解，的确是很有能力。鉴定单件文物并且进行修复，也不是难事。但是修葺、维护并改建这么大一座宅子就不一样了。
南锣鼓巷的改建有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一则加大投入，维持传统文化的价值所在；二则彻底推平，把它纳入帝都整体的经济建设中。
文化派跟经济派的斗争是从上到下的，周家一直保持中立的位置，不愿意站队，但自然会有人逼着他们站队。
她对传统文化以及文物修复都有一些了解，也很清楚里面的一些门道。
谁说复兴传统文化是没有回报的？所谓的传统文化，完全可以跟经济建设相结合，走出一条崭新的、有华夏特色的道路来！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近，需要做决定的时候到了，他偶尔也会觉得有点焦躁。
这是当然的，到时候整条街、整个街区都是文物，随便挖块墙砖、揭片瓦都有价值，不好好保护怎么行？
没想到没过多久，骆恒就跟苏进配合，给周景泽送上了一份大礼——承恩公府改建计划。
虽然这份方案指的只是承恩公府一宅之地，但周景泽却明晃晃地看出了它的背后所指。
这样一座大型古建筑，需要涉及到的本身就不止只有文物里的知识。而苏进这套方案，与南锣鼓巷区域甚至帝都本身息息相关，牵扯的环节更是广泛。
没错，这正是他想要的东西。
周景泽终于说完了，苏进认真地点头，问道：“嗯，你们还需要些什么？”
周景泽是谁？周家未来家主的候选人之一，还是相当有力的一个。很多时候，他的立场就代表了周家的立场。
他让杨晋原把苏进带进改建组，本来是想给他点好处，给他以回报的。结果没想到，不仅对苏进没有什么帮助，反倒又让他帮了一个大忙，欠了他一个巨大的人情……
面对这种情况，周景泽为难极了。
这两条路，你必须选一条才行。这两个派别，你也得选一派支持！
方案通过、资金下发、施工队也派出去之后，周景泽把原始方案拿回周家，要给老爷子看看。当时岳云霖正好在旁边，也跟着过目了一遍。
他吐了口气，道，“其实不光是这座承恩公府，到时候整个南锣鼓巷的改建，一样需要材料，一样需要安全工作。而且，安全工作还必须持续开展下去，必须拿出一整套章程出来……”
苏进想了想，回答得非常干脆：“可以，这两项，本来也是我们打算完成的。不过这样的话，我也想请你们帮一些忙。”
周景泽毫不犹豫地点头道：“你说得对，我知道了。两件工作，一个是改建物资的调配，一个是安全工作。没问题，我会尽快安排。”
这作风让周景泽有点不太适应。而且前面他一直在告诉苏进，你帮了我们的大忙，现在接下来还要继续求助于他，情理上似乎有点说不太过去。但现实摆在面前，苏进问到的，也正是他接下来想说的。
所以，周景泽才会被安排成为南锣鼓巷的改建组组长，全权负责这方面的事宜。
当然，周景泽明白，老爷子会这样做，一则是的确为难，二则也是真正想培养他成为周家未来的当家人。
周景泽迅速改变了思路，重新冷静下来。他伸出一根手指道：“首先，我需要你们继续完善刚才给我看到的那套系统。那套系统非常出色，前因后果俱全，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他接着伸出第二根手指，继续道，“然后，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能加快进度，开辟一个区域重点修复，尽快展示出一些修葺改建的实际效果出来。”
岳云霖昨天没有听完那父子俩的全部对话，这时候有点吃惊，脸上流露出一些深思的表情。
岳云霖得知这是当初植物园那个年轻人做的，非常吃惊。
苏进这套方案，看似只在一宅之地，却实实在在地解决了周景泽、以及整个周家的大问题！
杨晋原的工作实在太忙了，没办法一直关注苏进的事情。所以，发现这种情况之后，他把骆恒带了过来。骆恒跟周景泽有点亲戚关系，看着懒散，其实能力很强，在改建组里的位置很重要。
周景泽说了那么多，苏进好像都没感觉。他单刀直入，直接问出了关键。
不过老爷子从来没犯过大错，这也是周家走到如今，拥有现在的地位的重要原因。所以他既然这样说了，周景泽也就照办。
周景泽渐渐收起探究的眼神，在心里想：他是真的不清楚这背后的意义吗？未见得吧……
它给出的不是一座宅邸的修葺计划，而是这一片区域、甚至更大范围内，全国传统文化复兴运动的思路。
所以，承恩公府改建方案以及专项资金能这么快通过，并且落实到苏进手上，是因为周景泽亲自出手，用力地推了一把。但老实说，这样做也不能算是帮苏进的忙，更不能算是还情。因为这个行动最终帮到的，其实还是他自己……
这样一个古老街区的改建跟她的专业没什么关系，她只是想趁此机会，再来看看苏进这个人罢了。
就像苏进之前想的那样，周景泽被安排到现在这个位置上，其实是有原因的。
周景泽说着说着就陷入了深思，片刻后重重点头道：“没有问题，我会尽快安排！”
苏进学着他的样子，伸出一根手指，语气也跟他有些相似：“首先，我需要改建组那边给予更多的配合。石料、木材、金属……改建工程中需要很多特定的用料，可能涉及很多利益与部门，我希望能够尽快解决。”
于是在这里，周景泽越说越深，把这个方案可能有的发展，以及将会带给周家的好处全部合盘托出。
即使是高段修复师，也未必能看得这么全面，做得这么周到。而苏进，不过是一个才进大学的年轻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