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少年
而这一动作，也将两人刚隔开的一点距离，随之又拉近
周围光色昏暗，一切感官都在放大。
一个慵懒的少年声音在头顶响起。
“这位哥哥，也是迷路了？”
上方的长影欠了欠身，音色含着温热的气流，似乎感到林语尘明显僵了一瞬，确定他完全站好，这才松开了手。
巧合的是，少年也是今天的应聘者之一，来到f2层后，和他选了同一个房间，刚走到这里。
林语尘心下松了口气，但依然保持着警惕，问道：“刚刚是你在弹琴？”
林语尘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少年身材挺直而高大，此时微微弓着身子，仍比他高了半个头。
举手间透露着少年人的恣意，年纪似乎还很小。
林语尘听到上方轻轻嗯了一声，他的声音低磁，十分动听，语调卷着点儿懒：“反正无聊，看到这里有琴，便占卜下怎么出去。”
林语尘微怔，以为自己会错了意，愣了愣：“用钢琴占卜？”
他刚说完，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明显质疑的成分重了些，旁人听到，多半会有些不悦。这少年向前走了走，步子漫不经心的，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黑暗中，看到一个虚影俯身下去，手指按下了一个琴键，顿时房间内响起一个轻灵的琴音——
像在发出邀请：“要不要试试？”
林语尘摸着黑靠近，在钢琴附近停了下来，觉得好玩，“怎么试？”
忽而他感到手心一热，靠近的温度沾留片刻，又离开。
林语尘摸了摸，手里多了一支笔和一张纸。
少年笑了笑：“把名字写下来，然后放在钢琴上就可以了。”
大概从没经历过这么奇怪的占卜方式，林语尘一时头热，真写了名字上去。
他环顾四周，周围的空间被黑暗无限拉长，整间屋子仿佛只有一架钢琴，边角垂着修长的落地窗。
空，而寂静。
随后，几种声音在这一刻的安静中凸显出来——
少年打开琴盖，随意点过几个琴键，确定了下音键的位置，接着一段流畅的乐声便传了出来。
那琴音轻快悦耳，很难想象是盲弹出来的。
林语尘对乐器没有什么造诣，这首曲子自然叫不出名字。
只是听到其中一段，微感熟悉，仿佛在哪听过。
少年手指很长，靠坐着，懒懒的弯着腰，与其说弹奏，更像在玩。
林语尘隔着浓艳的黑雾看过去，像是感觉到什么，却看不大清。
依稀觉得那少年偏过头，撩动琴键，倒像是在看他。
等到琴音落下。
林语尘问道：“有结果了？”
少年低低地应了一声，合了琴盖，随后像是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神秘一笑：“但不能在这个房间说。”
林语尘刚想问为什么，但转念一想，大概这占卜算命的人都有自己的规矩，便想着那就等出去这个房间后再问他。
两人随意交谈着，一边并行着往前走，一般是林语尘问什么，他答什么。这少年气定神闲，声音懒洋洋的，却不怎么防备，倒显得是他多心了。
再往前走，前边又出现了一条走廊，林语尘暗想，这地下建筑的面积属实不小，继续试探道：“那你之前，听说过这个地方吗？”
这个地方自然指的是这间猫灵博物馆。
此时正穿行在走廊，这条走廊比来时那条更加幽长。
两边的墙壁上每隔一米，挂着一幅画，只是不知道上边画的是什么。
林语尘正想伸手去碰一下，身后少年忽然轻声道：“略有耳闻。”
他放下了手，转过头看去，少年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前边，林语尘加快了脚步，温声道：“那这儿为什么叫猫灵博物馆？”
这一次，少年没有立刻回答，走了一会，他的身影忽然在一面墙前停下，走廊的尽头出现了两道门。
少年转过身，周围很安静，林语尘感到一阵拂息近在咫尺，声音从头顶很近的地方传来，温和好听：“选哪个？”
林语尘微怔了一下，随意道：“右边那个吧。”
上方的声音笑道：“好巧，刚好我也想选这个。”
少年走到右边的那道门前，却没急着打开，而是侧了侧身，说了一句话。
“其实它还有另外一个更确切的名字。”
这一句是在回答上面那个问题了。
林语尘神情立刻戒备起来，“另外一个名字？”，继而全神贯注的听着。
那少年悠悠的道：“它的另一个名字——”
“叫作，幽灵博物馆。”
林语尘微微睁大了眼，听着这少年继续说下去。
原来，人死后三魂之一的人魂并不会马上离开，直到头七过后，一些拥有强大执念的灵魂，还会在人间游荡。
然而，虚无的形体无法长期留存在世上，于是一部分的灵魂就会附在拥有阴阳灵体的猫身上。
这些拥有人类魂魄的猫，为了完成夙愿会来到这间博物馆。博物馆在收到他们的请求后，将他们的愿望交给敛魂师，直到他们在人间的夙愿完成，灵魂得到安息，然后将这些猫灵移交到别的地方，直到三魂汇合，再入轮回。
林语尘：“别的地方？”
少年似是想起什么，闲闲的：“啊，你可以理解为通俗意义上的阴间或者冥界。”
人在死后会变成猫
林语尘眨了眨眼：“那大街上的流浪猫，岂不都是人的灵魂变化的？”
少年唔了一声：“也不全是，只有一部分。它们装着人类的灵魂，以猫的形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回到他们的爱人或亲人身边，直到执念化去。也有一些，它们保留了对一个地方的依恋，留在了那里，只是没了记忆。”
林语尘想了下：“那这间博物馆的敛魂师岂不是很忙？”
每天都有太多人死去，有太多拥有执念的灵魂无法安息。
少年轻笑一声：“也还好。毕竟不是所有灵魂都能变成猫，也不是所有无聊的闲事，敛魂师都会管。”
正待林语尘打算继续问下去的时候，“吱呀——”一声
面前的门缓缓打开了。
相比之前的房间，这里光线要充足许多，房间不算大，屋顶垂着一顶老花吊扇，是十多年前比较流行的装修风格。部分墙纸起了皮，露出里边的水泥墙灰。
看这里的布局，这里不像是博物馆，倒像是从一套民宅劈出来的一块。
角落立着几个书架，地上闲散的落着一排还没堆完的积木，仿佛在他们进来之前，有个小孩正坐在这里，然后跑出去了一样
林语尘的目光落在那堆积木上，愣愣的有些出神。
少倾后他才想起刚刚这少年给自己占了卜，还没告诉结果。
没等他开口，那少年却好似知晓他的心思一样，含着笑意道：“刚刚还没算完，哥哥要不要继续？”
闻声，林语尘转过身去，只见桌角正插着三两白梅，那少年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半支着头，正看着自己。
待看清这少年的面容，林语尘顿时感到眼前一亮！
这少年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身劲瘦黑装，肤白胜雪，俊美异常。
领口的位置刚好露出一对漂亮的锁骨，左耳咬着一枚红色耳钉，像是鲜艳的朱砂痣，俊美中又透出一丝邪气。
少年浓眸含光，微微带着点蛊。
在那分蛊惑下，甚至感觉他偷偷藏起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林语尘微怔了片刻，温言道：“怎么继续？”
少年含笑斜睨着他，手指抚过茶壶，倒了三杯茶。
林语尘在他对面坐下，两人间隔着一只木几和间杂的花枝。
少年的手掌清疏，套着银戒的骨指，莫名多了几分情深缱绻。
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只香囊和一张红纸，细细道出他的年纪和姓名，甚至连哪个机关多少警号都说的一字不差。
林语尘略感一怔。
原本他只当闲聊，也没真的打算从这少年口中算出什么命格来。
红纸上，正是他刚刚写的字。
林语尘心想，或许这少年来的路上偷看过，但打开一看，便有些噎住。
刚刚因为光线太暗，他任凭感觉写了几笔，现在看上去，和鬼画符有的一比，丑的半个字也看不出来。
少年将红纸放进香囊，托着下颌，他胸口坠着条细细的银链，尾端系着一枚银铃，如此近看之下，更是觉得这少年俊美的叫人惊心。
少年莞尔，露出两颗尖尖的牙齿，像是虎牙，语音淡淡的：“哥哥身上有道疤？”
林语尘一愣。
接着，目光相当淡定的往自己身上瞄，他此刻穿的是长袖，腕间那道红痕一直藏在袖口之下，分明盖的好好的。
这少年当没看见，唇角的得意很快便藏起。
他“啧”了一声，才慢声慢调的道。
“啊，那麻烦可就大了”
林语尘眨了眨眼。
少年道：“你这道疤是一只妖怪在你身上留的印记。此妖第一眼认准一个人，无论轮回几次，将来他一定会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