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0章 天牢蹲出来的学问
“哈哈哈,王公子,你换个思路,如果我们干得好,棉纺工厂红火,我们能高价收购棉花,百姓赚得更多,没准把剩下的田,也都改种棉花呢!”
“不,至少暂时不是!”
“我不同意,按照你们的办法,肯定会输的!”
章惇和吕岩一起喝到了大半夜,他们两个都感到相见恨晚!
章惇沉吟了半晌,突然放声大笑。
吕岩敲着桌子,道:“在我看来,这些钱没有用来发展,全都是浪费!他们浪费,我们不浪费,我们都拿来发展,章大人,你说,到底是谁能赢?”
“老兄,有兴趣跟我喝一杯吗?”
吕岩挑起眉梢,面带得意之色。
吕岩道:“我仔细想过了,王爷和王相公的分田方略,其实是想给老百姓一颗定心丸,让他们不至于活不下去……但是王爷真正要做的,是通过分田,促进工业发展,说到底,还是要发展工业!我这么说,你们同意吗?”
今年是赵曙登基的第二年,也是改元的第一年,老天爷还是很给小皇帝面子,从南到北,并没有像去年一年,出现大范围旱灾,相反,各地都呈现了一片丰收景象,老百姓都在田间地头忙着。
他当初为了引进水泥作坊,结果弄出了案子,惊动了皇帝,差点连脑袋都没了,幸亏新君登基,他算是保住了一条命。
但很多东西是积重难返,而且随着倭国和高丽的大战,契丹也要从大宋购进物资,支持高丽,这样就需要向大宋出售货物,换取军火武器。
蒸汽机带动了整个幽州的繁荣,仅仅是上半年,就增加了700台蒸汽机,而订单更是排到了一年之后。
他们跟着耶律洪基吃苦也吃够了,迫切需要出售一切的产品,来换取大宋的奢侈品,满足生活需要。
“这还不简单,用了人家大户,就要给他们分红,而且很可能把大头儿都拿走……你想想,商人大户拿走了大头儿,朝廷也要拿,地方的官吏差役还要拿,到了最后,给老百姓的,就不剩什么了,甚至还不如种田好过……王爷是担心激起民变,所以才希望分田,安定人心,说起来,这是一招妙棋。”
后来让吕岩琢磨出了一点门道。
至于王宁安,也没闲着,他要亲眼看看,究竟是文彦博这边弄得更好,还是苏辙和章惇他们更强……这注定是一场不同寻常的对比,拭目以待吧!
“怎么是矛盾的?”王旁不解道:“让老百姓过得好一点,不是更有利产业发展吗?”
“出让股份!”
说到底,他就是缺少第一斗金。
“当然是我们!”吕岩灌了一杯酒,笑呵呵道:“那些大户是要赚钱的……他们拿了钱,会干什么?去买戏班子,养小老婆,还要跑到庙里烧香还愿?或者给自己弄个顶大顶大的园子?”
章惇想了想,“我支持吕兄的看法,只是文彦博弄了一帮种棉的大户,他们手上资本充裕,已经开始购买机器,我们手上可没有多少钱,那该怎么办?”
吕岩叹道:“只是分了田,就不容易筹集资金,发展工业了,这就是两难之处!”
经过了大半年的改进,蒸汽机的稳定性好了很多,幽州的毛纺工厂已经大规模使用蒸汽机,效果惊人。
“吕兄,你觉得谁会赢?”
到了酒酣耳热的时候,吕岩主动说了起来。
“这有什么复杂的,王爷定了两个标准,一个是分田,一个是发展棉纺……可目前来看,这两个标准是矛盾的。”
王旁听得傻了眼,倒是章惇,他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心说这个姓吕的不是善茬子,有两下子啊!
……
这俩货勾肩搭背,直接找了一家幽静的酒馆,边喝边谈。
“我不反对分地,但是不能按照你们的办法分!”吕岩坚决反对。
文彦博向来是个行动派,他权衡之后,立刻发动江南的种棉大户,在济州和单州种植棉花,另外又责成他们,筹集一笔资金,购买纺织机器,设立棉纺工厂,尽快运作起来。
在牢里吕岩就反复琢磨,他到底是错在了哪里?
“固所愿也。”
契丹还有什么好卖的,最值钱的就是羊毛。
耶律洪基是推行胡化的,他希望能抵抗大宋的文化侵蚀。
“那三年之后呢?到时候老百姓不愿意种棉花,我们的工厂岂不是废了?”王旁忧心道。
他们一共订购了3000锭子,预计年底生产出棉布50万匹,加上东南的产量,就能完成向海外出售100万匹棉布的目标。
“那你打算如何?”
……
吕岩说的有点绕,但是大家都听明白了,说穿了,就是让老百姓白干三年,以这三年的产出,作为棉纺工厂的原始积累。
“吕兄,你接着说,咱们要怎么办?”
这俩人也的确十分相似,虽然职位经历都不相同,但是为了目的,他们可以不择手段,都有一股子狠劲儿,不只是对别人,也包括对自己!
……
“所以吕兄要把时间推迟三年,让老百姓用劳动换取土地!”章惇很少佩服一个人,但是吕岩的表现让他刮目相看。
他们几个商量之后,苏辙拍板,完全按照吕岩的方法办,并且写了一份详细的计划,派人送给王宁安。
苏辙道:“没错,王爷的确是这个看法,他认为只有分了田,才能构筑一个稳定的基础,有了基础,才好快速前进。”
纺织的效率一下子提升了200倍,使用的工人却减少了两成。
从衙门里出来,章惇紧走了几步,拦住了吕岩。
文彦博看到了效果,口水流的老长,他掌控的棉纺工厂就是最早的一批客户。
王旁连连摇头,“这不是我们的办法,是王爷,还有王相公,都是这个看法,他们是赞同的分地的。”
因为机器使用,人工成本下来了,利润上去了,这样一来,工厂就可以用更高的价格采购原材料,用更低的价格出售商品,甚至还有钱增加工人的薪水……有了利益引诱,契丹各个部落毫无抵抗能力。
的确,他在牢里的这段时间,能静下心来,融会贯通。少年时读孔孟之道,读诸子百家,后来又看了六艺一系的书籍,观察了那么多事情,又做过一方百里侯,抛开各种迷思,人世间的事情,无非是投入产出而已,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没有什么复杂的!
“吕兄啊,听君一席话,拨云见日啊!拗相公说他的学问是走出来的……吕兄的学问倒是在大牢里蹲出来的,弄得我都想去天牢蹲一蹲了!”
其中原因不难懂。
文彦博是越算计越高兴,他估计着兖州那边,无论如何,也比不过他,到时候就是狠狠一巴掌,扇在王宁安和王安石的脸上,让二王知道他的厉害,也让朝廷看看,谁才是真正有本事!
苏辙眉头深锁,“吕兄,说说原因。”
“嗯,吕兄高见,只是王爷和拗相公都不太喜欢这么干,吕兄可能看出原因何在?”
当然了,减少的工人并没有失业,而是转到了别的行业,比如物流和销售。也有更多的商人前往草原,收购羊毛。
吕岩立刻说道:“章大人,你去和幽州的机械工厂谈,我们把纺织厂百分之30的股份让出去,或者他们用机器入股,我们联手把工厂办起来,等获利之后,按股份分红。另外,我们这有一百多万亩的土地,还有几十万的百姓,难道还借不到钱吗?”
时间飞逝,一转眼到了秋天。
一匹棉布卖到海外,售价8贯到10贯,济州的棉纺工厂一年产出就是400到500万贯,按照百分之25交税,就是一百多万贯!
明明是很可能赚钱的生意,就是因为缺少启动资金,必须硬干,结果弄出了问题。所以啊,要想当好官,必须善于经营,善于找钱!
一座棉纺工厂,就有这么大的税收,谁还敢说办工厂不好!
“我的意思是田一定要分,但却不急于交给每一个百姓。”
“要说起找钱,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弄个有钱人,就像文彦博那样,直接引进江南的大户投资。”
如果再加上带动的其他项目,贡献税金能达到200万贯以上。
为了满足需要,幽州又筹建了两处机械厂,负责制造蒸汽机,制造纺织机。
“我们可以把田名义上归百姓所有,但是按照用途,一起耕种。”吕岩大声道:“我们可以划出一半的田,用来种粮食,另外一半田,种棉花。粮食作为百姓的口粮,棉花作为百姓的赎金……以三年为期,百姓出劳力,产出的棉花,免费供应棉纺工厂,三年之后,用棉纺工厂的收入,帮助老百姓缴纳土地赎金,到了那时候,田地再完全交给百姓。”
所以整个长城以外,包括云州,再一次开始了养羊的进程,相比当初的幽州,还要迅猛无数倍。
“我当然赞同王爷的看法。”吕岩道:“但是你们考虑过没有,要发展工业,就要有钱,有原料,有劳力……如果我们现在草草把田分了,老百姓都回家种地,自种自吃,我们上哪弄钱,去建立棉纺工厂?如果没有工厂,没法和文彦博竞争,等到他们赚了钱,形成了规模,反过头来,就能把我们彻底打垮,根本不给我们发展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