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头好痛,全身都在痛。
坠落感越来越重,她如断线的风筝直直往下坠落,陈舒语望着越来越小的阳台,眼中只剩下那个女人歇斯底里的笑声。
“陈舒语,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敢跟我抢人,去死吧!”
那人歇斯底里,用力一推,把她从阳台推了下去。
“没……我没有跟你抢人,你为什么不信我?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话出口后却声若蚊蝇,很快就消失在风里,那女人没能听见。
她失望地垂下眼。
为什么不信我?
为什么?!
压抑痛苦纠缠着她,拉着她坠落看不见底的深渊,她恨恨地盯着那个再也看不见的方向,满心满眼都是不甘。
她不想死,她真的不想死的,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想因为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就这么结束了!
床上的人睫毛颤了颤,坐在床前的人一惊,咬着牙盯着,果真又见床上的人动了动,她回过头,唇抖了抖,颤声对身后的人说道:“阿姐她、好像要醒了。”
“阿姐真的要醒了吗?”一个小男孩踉跄着冲上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被陈舒含扶住了才不至于摔倒。小男孩却完全顾不得自己,只是盯着床上的人,话却是对着扶着他的人说的:“阿姐真的会没事吧,大夫不是说,让我们准备后事,我好害怕没了……”
“会没事的。”陈舒含抱着弟弟,也是控制不住哭泣,“阿姐那么好的一个人,才不会死呢,放心吧。”
嘴里这么安慰着,自己心里却也没底,抱着弟弟的手一个劲颤抖着,可她却不敢表现出来,本来爹娘身体就不好,这个家就靠她和阿姐了,阿姐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她作为家里的大人,不能慌。
她要是慌了,爹娘和阿弟怎么办。
他们姐弟俩抱着哭着,屋里的人也控制不住发出一声声哽咽声。
“我可怜的女儿啊,终于要醒了,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真是作孽啊!”陈何氏揪着心口,哭得都快要晕厥过去,这会儿半瘫软地靠在陈大河的怀里,颤抖着苍白的唇,“舒语你要是去了,娘也不活了啊。”
陈大河一手拍着自家媳妇的背,一手抹了一把泪,自家闺女自家疼,这人可是差点没了啊,都怪他没用,护不住自己的女儿,让那些人这般欺辱他的舒语。
陈大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一时悲从中来,哭得更加伤心了。
陈老爷子看着哭成一片的陈二一家,脸色掠过不耐烦,啐了一口,指着他们骂道:“出息,就知道哭,净给给咱老陈家丢脸。”
陈二到底是自己生的,陈氏于心不忍,拉了陈老爷子一把:“事到如今,你就少说两句吧。”
陈老爷子眼睛一瞪,恼怒不已:“闭嘴,慈母多败儿,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陈氏撇撇嘴,不吭声了。
“娘,爹说得对,陈舒语现在这样,不过是咎由自取,是她害了二哥一家,还害得咱们陈家丢脸,让二哥尽早看清她的真面目也是好的。”陈老大陈大成看了一眼自家的媳妇,眼睛转了转,说道。
陈三陈大江一家也在,这会儿听到陈老爷子骂陈二一家,幸灾乐祸地笑出声。
陈大江甚至恶毒地想道,陈二一家也是个孬种,生了三个孩子结果生了两个女娃,这不,老大陈舒语被人退婚就闹跳河自杀了?闹到这般田地,名声都败光了,要他说,干脆死了算了,省得败坏他们陈家。
一屋子的人各怀心思,哭声争执声搅浑在一起,一时间好不热闹。
陈舒语睁开眼,就看到近在眼前的红彤彤的两张脸,顿时心一梗,迟疑道:“你们是?”
陈舒含一愣,随后颤着声音大声道:“阿姐真的醒了!”
阿姐?
陈舒语脑袋晕晕沉沉的,望着他们一时间有些迷茫,她是独生女,根本就没有弟弟妹妹,怎么就成了阿姐?
不对,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她记得自己是坠楼身亡的。怎么现在还能见到这么多人,这些人瞧着也不像鬼怪。
“阿姐……”陈舒林见自家阿姐醒了,喜极而泣。
耳边哭声环绕,好不真实。
陈舒语猛地清醒过来,半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许是躺久了身体没有半点力气的缘故,身体一软顿时闷哼出声。
陈舒含瞧见了,手疾眼快地扶着她坐了起来,柔声细语:“阿姐小心点。”
陈舒语轻声道谢,抬眼看到了屋里泱泱的一群人。
都是穿着粗布衣裳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像一个大家庭。而且,这些人不管男女都留着长发,面色都不太好,看情况像是古代的穷苦百姓。
难道是她死后穿到了古代?
陈舒语打量着屋里的环境,心下有了大概的猜想。她学生时代除了学习,也看过不少小说,穿越这事真假姑且不论,但好歹也有一定的参考价值,毕竟世上还有许多是科学无法解释得清的事。
比如现在。
这时,扶着她的十来岁的小姑娘扑到她面前哭到快要岔气:“阿姐,幸好你醒来了,你不能死,阿弟还小,家里还要靠你我养呢!”
陈舒语的思绪瞬间被打断了:“……???”
一睁眼成了阿姐就算了,还要养一大家子?陈舒语看着一屋子虎视眈眈的人,两眼一黑,差点被送回去,这么多人要养,卖了她也养不起。
“我没事,你别哭了,我头痛。”陈舒语压下心底的骇然,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慌忙道。
陈舒含掩面哽咽道:“好,我不哭了,阿姐你不要赶我走。”
陈舒林也凑了过来,小手抹了一把脸,小孩子小鼻子哭得通红,嘴上还学着他的二姐一般认真道:“阿姐,我也不哭了。”
“我没有要赶你们走。”
陈舒语被他俩强忍着哭声的模样逗得有些想笑。
“阿姐,要不要我帮你按按头?”陈舒含殷切地望着自家阿姐,可没有忘记刚刚阿姐说自己头痛的。
只是阿姐向来不喜欢她随便碰她,她不敢擅作主张,怕碰了人后把人给气着了,阿姐这会儿才醒过来,可经不起再一次的折腾了。
陈舒语摇了摇头,道:“不用。”她还没到被人伺候的地步,再说了,这些人应该是原身的亲人,她不是原身,也无法心安理得受他们照顾。
占据了他们女儿身体这一件事本来就让她愧对他们,关心也好,期待也好,本身就不是属于她的。
这会儿陈大河扶着陈何氏上前来了,陈何氏稳了稳心神,才让自己不至于太过激动而晕倒过去,她抓着陈舒语的手含着泪一个劲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可吓死娘了。”
“舒语,以后可不许再做糊涂事了知道吗,要是真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要爹娘咋活啊!”
陈舒语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心口一疼,眼眶更是一片酸涩。
许是原身残留的意识的缘故,在面对原身的生母时,那种浓重的哀伤仍旧挥之不去。
这是血缘关系的羁绊,连着筋,融着血。可惜,她不是原来的‘陈舒语’,也无法告诉他们他们的女儿已经去世了。
陈舒语心道,‘陈舒语’或许也是舍不得自己的家人的吧,不然怎么会这般难受。
好想哭啊。
她抽了抽鼻子,抿着唇,眼尾红红的,到底没有哭出来。
陈大河拉了一下自己的媳妇,道:“好了,别哭了,再哭闹得舒语也要哭了。”
陈何氏道:“我这是喜极而泣!”
陈大河道:“行。擦一擦?”
陈何氏气得抓起他的袖子,胡乱擦了一把眼泪,放下时对上陈舒语愣愣的表情,一时间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都几十岁的人了,半边身子埋进棺材里头,还在自己孩子面前这样……怪让人难为情的。
陈舒语:“……”
莫名就被人喂了一嘴狗粮,而陈舒含陈舒林似乎早已为常。陈舒语正了正脸色,假装对此见惯不怪。
其他人也呼啦啦地凑过来,一时间,床前围满了人。他们或打量或探究,或怜悯,或幸灾乐祸,小小的空间,把人性展现得淋漓尽致。而自己,活像砧板上被人盯着的鱼肉,陈舒语又是两眼一黑。
她以前是独生女,家里只有父母,两边亲戚更是少,平时几乎没怎么见过。她从来没有试过面对这么多人的,一时间有些不适。
这个面对同学们完全不是一回事。
陈舒语没有说话,她不知道‘陈舒语’与他们是怎么相处的,关系又如何。
只是不等她开口,等了许久的人早就按捺不住了。
先开口的是一个中年妇人,瞧着要比陈何氏年纪大上一些。
“舒语啊,以后可不许再做傻事了,你可能不知道,你这么一跳,咱陈家的脸算是丢尽了,以后舒含和舒乐的婚事,可就难说了,谁还敢娶我们陈家的女儿,脸还要不要啊。”
随后,开口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就是,你自己或许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可也不能不管妹妹们是不是,你这是害了她们。”
听到自己的闺女被大嫂和弟弟这般奚落,陈大河心里很不是滋味:“大嫂,三弟,我们舒语才醒,你们怎么能这么说她?”
陈大江冷笑:“二哥这话可就不对了,要不是舒语自己非要跳河,这事也不会闹得人尽皆知。怎的还不能说她?莫不是二哥觉得舒语没错?”
陈大河被说得哑口无言,半晌嗫嚅道:“我没说舒语没错——”
陈大江打断他的话:“既然有错,怎么就说不得?”
“好了,不要吵了。”陈老爷子被他们吵得头痛,扫了一眼众人,出声打断他们,“既然人已经醒了,大家就散了吧,都别挤在这了,活都不用干了是不是?”
陈大江冷哼一声,撇开了脸。
陈大河心里也不痛快,但他爹既然开了口,他也不好忤逆他。
顿了顿,陈老爷子看向陈二一家,又道:“老二,以后管好你的女儿,别让她再给陈家丢脸了。”
“爹——”陈大河还想要说些什么,被陈老爷子一瞪,话到了喉咙,到底是咽了下去。
陈大河向来畏惧自己的爹,哪怕自家闺女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后还被这么说,仍旧怯懦地应了。
陈老爷子见状冷哼一声,满意地带着一群人出去了。